小玉兒

第4章

字數:3694

發佈時間:2025-07-04 14:32:48

「嗯……那好吧……」


 


我故作矜持地把玉瓶抱到懷裡。


心裡美滋滋的,龇著小虎牙傻樂。


 


我想,等會回家要跟裴黎好好炫耀一番。


 


你看,我薛小玉雖然隻是個小小廚娘,但畫的畫可比那些公子哥還厲害呢。


 


許是笑得太過放肆,少爺盯著我的眼神越來越幽怨。


 


「薛小玉,牙晾在外面不怕著涼?」


 


我咳了一聲,收起了龇著的牙。


 


嘿嘿一笑,窩囊地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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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釀,當然要和少爺共享。」


 


少爺瞬間喜笑顏開。


 


「就知道小玉兒不會忘了我,快快,拿杯子來。」


 


美酒下肚,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咂了咂嘴。


 


和少爺一杯一杯地對飲,快活似神仙。


 


哼哼,我薛小玉不僅會畫畫,還會哄人開心。


 


哦,還會做飯、繡花、砌牆、種地……


 


我會的東西那樣多呢。


 


可為什麼……


 


為什麼裴黎卻總是嫌棄我呢?


 


我就真的那麼入不了他的眼嗎?


 


酒喝多了,藏了許久的難過竟如三月青苔般,在心底每一處陰暗潮湿的角落瘋狂攀長。


 


我有點想落淚。


 


卻發現少爺比我哭得還厲害。


 


15


 


他醉倒在桌案上,眼尾紅紅。


 


眼淚珠子不要命似的成串成串地掉。


 


少爺啞著嗓子,低聲啜泣:「


 


「若我娘還在,她才不會逼我畫什麼松梅竹鶴,她最喜歡我畫的小貓小狗了。」


 


「所以我就每天都畫,每天都給她燒幾張過去,好叫她不要忘了我。」


 


少爺生母去世得早,如今的謝家主母是老爺後來娶的續弦。


 


「可我娘一次都不來夢裡看我。」


 


「一次都沒有。」


 


「我不怪她。」


 


「我知道,肯定是因為我爹這個混蛋——」


 


我心頭大震,趕緊捂住少爺的嘴,叫他別再吐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少爺的嘴巴被我捂住,可那雙悲憤哀怨的眼仍在滾落灼燙的淚。


 


燙得我肉痛心驚。


 


我小聲哄他,說:「老爺對您很好。」


 


他卻搖搖頭:


 


「那才不叫好。」


 


「那叫愧疚,叫虛偽。」


 


主母前些日子終於診出了喜脈。


 


老爺喜不自勝,可過後卻又沉思著說,這事兒,要先瞞著少爺。


 


「他擔心我會害她,害他的新兒子。」


 


「他不知道,我早聽見了。」


 


「他說我謝觀熙廢了,趁他還正值壯年,得趕緊多要幾個孩子。」


 


少爺自嘲地笑:


 


「這三日的流水席,明面上說是為了我,實際上是我爹為了哄他懷胎三月的娘子開心。」


 


「為她肚子裡那個孩子辦的歡慶宴。」


 


「他們以為瞞我瞞得可好了。」


 


「可我謝觀熙又不是真的傻。」


 


「區區一個好字,怎麼會讓遠隔百裡外的叔伯們都來登門送賀禮?」


 


「真夠虛偽,真是可笑!」


 


少爺狠狠地一抹淚,把他今晚畫的好多小貓小狗全投到了炭火裡。


 


我看著那張小貓小狗抱頭痛哭喊娘親的圖,被火焰一點一點吞噬殆盡。


 


少爺執起玉瓶,仰頭痛飲。


 


紅著眼睛,恨恨地道:


 


「連這蘭陵酒都不是他賞的,是我自己從他櫃裡偷來的。」


 


這三天,麟州所有人都在感嘆謝家老爺可真夠寵他這個玩世不恭的兒子。


 


來參宴的叔伯姑姨們也對少爺笑著感嘆:


 


「瞧瞧,你得了一次好,你爹就鬧著要我們來送禮慶祝了,以後要是中舉當了狀元,你爹不得樂得散盡千金辦宴席?可要繼續努力,別辜負他的期望呀!」


 


少爺聽了這些明褒暗諷的話,隻冷冷看了他們一眼。


 


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嘖,這孩子,脾氣竟還這樣無禮,真是隨他那個沒規矩的親娘了。」


 


「唉,聽說學問也差得很,果然是廢了,還好老謝高瞻遠矚……」


 


「來來,再送謝兄兩瓶妙酒,蘭陵產的,可有勁兒了,保準謝兄以後三年再抱倆!」


 


……


 


怪不得少爺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少爺。


 


我也不能說什麼。


 


隻好默默地幫他擦去眼淚。


 


少爺哭夠了,靠在我肩頭。


 


他啞著嗓子,輕聲問我:


 


「小玉兒,你又為什麼哭呢?」


 


「是錢不夠花嗎?」


 


「我的銀子,你隻管去拿……」


 


少爺不要錢,少爺要很多很多的愛。


 


我跟他還不太一樣。


 


我要錢,也要愛。


 


我惆悵地嘆了口氣。


 


也拿起那玉瓶,想學少爺痛飲消愁。


 


卻發現瓶子裡已經空了。


 


隻好淺淺舔了舔瓶口殘餘的一圈酒。


 


悵然坦白:


 


「我喜歡的人,好像不喜歡我。」


 


「他心裡似乎藏了很多故事,可從不願跟我講。」


 


「他漂亮,金貴,是我見過世上最最好看的人了。」


 


「我在他面前,總是卑微地抬不起頭。」


 


「所以我對他百依百順,用盡手段對他獻寶討他歡心,隻希望讓他能瞧得起我,不要將我拋棄。」


 


「哪怕,隻是多對我笑一笑。」


 


「我就很滿足了。」


 


我越說越難過。


 


越說越低落。


 


少爺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心疼。


 


「我竟不知,讓你受了這樣大的委屈……」


 


他輕輕擦去我的淚。


 


然後低下頭,親了一下我的嘴唇。


 


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少爺捧著我的臉,溫柔而認真:


 


「小玉兒,不難過,我也喜歡你。」


 


「很早就喜歡了。」


 


我呆怔地望著他。


 


那雙蘊了淚的含情眼眸,此刻燎動著灼熱的燭光。


 


也搖曳著幾分決絕的瘋狂。


 


少爺說:


 


「小玉兒,你喜歡我,就帶我私奔,好不好?」


 


16


 


煙火。


 


喘息。


 


心跳。


 


奔逃。


 


我在黏稠夜色中倉皇無措地奔逃。


 


跌跌撞撞的身影,時而被謝府燃放的煙火照亮。


 


那煙火盛大,糜麗,滾燙。


 


駭得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家。


 


俯在水缸旁,大口喘著氣,不斷捧起冷水狠狠拍在臉上。


 


我雙手用力摁住心口,試圖平復洶湧翻騰的心跳。


 


少爺吻了我。


 


少爺說喜歡我。


 


少爺要我帶他私奔。


 


少爺到底是醉了,還是瘋了?


 


還是那蘭陵金酒裡有不正經的糊塗藥?


 


我不知道。


 


隻覺得心口像有團火在橫衝直撞地燒。


 


燒得我腦子一團漿糊。


 


我決定去問裴黎。


 


我想,他比我聰明那麼多,一定能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小屋燈火通明,裴黎是還沒睡。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裴黎的規矩很多,連開門的聲音大了都會生氣,會嫌我行為粗鄙。


 


燭影晃動,我輕手輕腳地鑽進屋子。


 


看到裴黎坐在桌前,正垂眼寫著什麼東西,神情專注。


 


桌上還有個繡了一半的荷包。


 


是我早上留給他的繡活任務,我說我繡一大半,他有樣學樣繡另一小半就好。


 


如今看那荷包位置沒變,應該也是一針未動。


 


我悶頭走過去,拿了那荷包,坐到裴黎身旁的小凳子上。


 


低頭盯著鞋尖,躊躇開口:


 


「夫君,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我不想聽。」


 


裴黎毫不猶豫地打斷。


 


嗓音冷淡,沒有抬頭,繼續寫他的東西。


 


我哽住,堵了一喉嚨的話說不出去。


 


手裡的荷包被煩躁地揪緊。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脾氣。


 


我忍不住小聲抱怨:


 


「你不做繡活補貼家用也就罷了,現在連話都不願意聽我講,這日子到底還能不能過了?」


 


我越想越委屈,心頭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


 


剛要起身拍桌,卻猝不及防對上裴黎寒潭般幽冷的眼睛。


 


氣焰瞬間消下去三分。


 


裴黎冷臉時,比衙門裡拍驚堂木的官老爺還有壓迫感。


 


他收起紙筆,淡漠地瞥我一眼:


 


「我不想知道你今天又幹了什麼蠢事,不想聽你埋怨哪個惡嬤嬤又佔了你便宜,不想再看你一臉蠢相地問我這裡那裡該怎麼辦。」


 


「這些無聊的雞毛蒜皮我聽夠了也聽煩了。」


 


「難道你就沒有自己的主見嗎?什麼都要聽我的嗎?」


 


「薛小玉,太沒腦子的人,真的會令人生厭。」


 


說罷,裴黎吹滅燭火,懶得再看我一眼。


 


我獨自愣在木桌前。


 


抱著破荷包,一動不動,想了一整夜。


 


除了裴黎,還從沒人說過我薛小玉沒主見。


 


我七歲被賣到謝家,做事勤懇,為人機靈。


 


別的小丫鬟叫我一起去打花牌鬥蛐蛐,我從來不去。


 


擠時間給人打絡子繡鞋墊賺外快,省吃儉用地攢錢。


 


十一歲就成功給自己贖身解了奴籍,十五歲便全款拿下現在這個小破屋。


 


連惡嬤嬤都常感嘆我小小年紀怎麼比她這老油子還精明。


 


怎麼在裴黎這裡,我就成了沒腦子沒主見?


 


他從不主動跟我聊天,我又想和他多說些話,才總纏著他問東問西找話題。


 


結果沒討著好,反倒惹了人厭煩。


 


唉。


 


既然他不願聽,那我也不再說了。


 


跟少爺的事,我自有主見。


 


17


 


翌日清晨,我老遠就瞧見少爺的小廝文禮揣著雙手等在灶房前。


 


一看見我,像看見什麼救星似的,眼睛猛然一亮。


 


急吼吼地迎了上來:


 


「小玉姐姐,快別燒火了,少爺不知怎的,一大早就鬧著要懸梁自盡,誰勸都不肯下來,你趕緊去瞧瞧吧!」


 


懸,懸梁自盡?!


 


我被文禮火急火燎地拽走,一臉茫然。


 


看到站在桌案上拼命把白綾吊在頸上的少爺,霎時兩眼一黑。


 


打了一清早的腹稿瞬間忘得一幹二淨。


 


老天娘诶,我還沒羞憤自盡呢,少爺竟然先活不下去了。


 


十七位千嬌百媚的姨娘圍在前面哭哭啼啼,一聲聲少爺少爺喊得我腦殼發暈。


 


文禮拉著我擠到最前面,撲通一聲跪下,仰天悲泣:


 


「少爺!小玉姐姐來了!您快下來吧!」


 


少爺上吊的動作頓了一下。


 


但他沒有轉頭,墨發傾散,握著白綾的手還倔強地不肯松開。


 


嗓音虛弱沙啞:


 


「誰來也不行,我意已決。」


 


「你們不必再勸。」


 


「我們,來世再見。」


 


底下又是一陣哀嚎悲啼。


 


我生無可戀地捂著耳朵。


 


抬手輕輕拉住眼前人的衣襟,深深嘆了口氣。


 


「少爺,動靜再大些,等會兒老爺都要來看熱鬧了。」


 


「來就來!」


 


少爺憤恨道:


 


「反正他巴不得我這個禍害早早S了清淨,我這就如了他的願——诶,薛小玉,你你你幹什麼!」


 


少爺恨恨的嗓音忽然變得驚慌失措。


 


猝不及防被爬上桌案的我抱住了腰肢。


 


他身軀一緊。


 


像個被登徒子非禮的小媳婦,臉霎時氣得紅了一片。


 


「薛小玉,你,你趕緊給我撒手。」


 


我不聽。


 


抱著他,苦口婆心地勸道:


 


「少爺,您要再鬧,我可就直接扛您下來了。」


 


別的不說,我薛小玉有的是勁兒。


 


現在還每天扛裴黎,把力氣練得更大了。


 


少爺憋紅了臉,發現怎麼推也推不開我,更加氣急敗壞。


 


他索性不再掙扎。


 


垂下的眼睫輕顫,嗓音沙啞委屈地說:


 


「你現在倒抱得緊了,怎麼昨兒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就那樣沒良心地把我一個人丟在房裡,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崩潰?真是太令人心寒!」


 


聽少爺憤憤提起昨晚的事,我臉也紅了。


 


心虛地瞟了眼周圍。


 


發現房裡竟然隻剩我和少爺兩個人了。


 


那群小廝和抹眼淚的鶯鶯燕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溜得一幹二淨。


 


少爺幽怨地盯著我,像在盯著什麼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把我看得更加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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