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九好

第6章

字數:3666

發佈時間:2025-03-14 16:19:14

如此這般,父母和弟弟弟媳待他們從沒有過半分好臉色。


我嫁許老三那年才十六。


許老三他爹原是城裡銀鋪上的賬房,攢了些銀錢便回了鄉,將那賬房的營生交給了自己的兒子。


不想兒子偷了東家的錢去吃喝嫖賭,還做假賬,東家發現了要去告官,他爹去求了情賠了錢這事才算了結了。


他不得已跟著他爹回了鄉,他爹自此一病不起,不足兩月便沒了。


他家原還有兩個使喚丫頭,他闖了禍後,他爹賠出去了好多銀錢,看病又花了許多出去,家裡養不起丫頭了,他娘便將丫頭賣了,又用賣丫頭的錢給許老三娶了媳婦兒。


許家出的錢多,我爹又將我賣了出去。


許家缺的從不是媳婦兒,而是能生孩子的丫頭。


家裡地裡的活兒都是我一個人的,他們母子稍有不如意便拿我出氣。


我那時年紀小脾氣倔,總是頂嘴,許老三的娘便用各種名目罰我磋磨我。


她兒拿我辛苦賺的銀錢去花樓,她說是我管不住男人,又不會生蛋。


我爹娘明知我過得不好,卻叫我忍著。


許老三問我要錢,我說沒有,他便將家裡的十畝水田賣了。


我同他吵,他要打我,我窩囊了這許多年,終是尋了棍子同他打了一架,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被我當頭一棒打暈了。


他醒了便寫了休書。


我拿到休書的那日才知道,花樓有個歌姬有了他的孩子,他隻是尋個由頭休我罷了!

Advertisement


19


我孝順?


我實則是恨透了爹娘,同樣是他們生的,兒子怎就那般值錢,女兒就這般輕賤。


難道爹娘不都是為兒女著想嗎?


他們生女兒也隻是為了賣錢嗎?


他們隻是養大了我,所有的恩情待我會幹活時便都還完了。


我本不欲再回,宋全卻執意要來。


「總得將話說清楚,日後不想來便不來了吧!」


「若是日後過得好,他們必來糾纏的。」


「無事,有我呢!」


宋全同我爹關在房裡說話,我帶著兩個孩兒坐在堂屋烤火。


天冷得厲害,即便坐在火爐邊也並不暖和。


「宋女婿是個有本事的,看樣子秋日沒少獵好貨吧?」我娘問。


我弟媳婦便眼巴巴地瞅著我。


說實話,家裡不算窮,可我娘舍不得拿錢出來,看起來日子過得苦哈哈。


你問她攢錢做什麼,她說要給她的孫兒們蓋房娶媳婦兒。


「娘你想多了。」


「你對娘還不願意說實話嗎?」


「我說的就是實話。」


「你看看這倔脾氣,趁早改了才是,若是叫宋女婿生了厭,到時再將你休回來可如何是好?那我家便成了真正的笑話了,你兩個侄兒娶媳婦都不好娶的。」


我娘伸手要戳我的額頭,卻被大郎伸手擋住了。


「外祖母說得不對,母親在家辛苦勞作,教養兒女,待我同秀兒視如己出,吃喝從未短缺過半分,待我爹更是情深義重。自母親嫁來家中,我家的炕是熱的,衣服是軟的,飯也是香的,她護我們愛我們,永遠都是我家的人。我爹為何要休妻?如何又舍得休妻?」


大郎一番話叫我娘啞口無言。


我忍著要扯起的嘴角,胸口熱乎乎一團。


我娘還說了什麼我已不在意。


不管她說什麼都已不能再傷我半分,我已有了我的家,有愛我護我的人。


不在乎我的人,不值得我傷懷半分。


我們也不曾留下吃飯,走時我將帶來的東西一樣未留。


憑什麼留給他們呢?


我又去了三姐家,將東西留給了她。


「二娘些許小氣。」


宋全笑話我。


「我哪裡小氣?我的東西自是要送給值得送的人的。」


宋全笑笑不說話了,隻是捏了捏我的手心。


他的手掌大而熱,即便冬日冷酷,可我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愛你的人你不用說也知道你要什麼,不愛的人即便你伸出手去,他也會裝不懂。


這個年是我這許多年裡過得最舒心的。


我第一次得到一串用紅繩兒穿起來的銅錢,雖隻有九枚。


宋全說是我的壓歲錢。


「佛祖講『九九歸真』,大郎說『九』同長久的『久』字,我別無所求,隻願我們能長久些,更久些。總之『九』是個好數字,你莫嫌少,收下吧!」


宋全將錢遞給我,笑得羞澀。


這約也是他能說出的最直白的話了吧?


是啊!


若是能長長久久地相伴到老,便沒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20


恍惚中我似還在娘家,又似在許家。


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廚房裡,端著剩下的半碗菜,心底苦澀,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兒呢?


好似無路可走了。


可我眼前燈光明亮,兩個孩兒跪在地上端正地給我磕頭。


我遞給他們壓歲錢,他們高興地說了許多祝福的話。


大郎在院裡放鞭炮,秀兒躲在他身後,宋全牽著我站在屋檐下笑著看。


「二娘,你看這日子多好?幸而娶了二娘,我同孩兒們才有了家。」


幸而遇見了他們,我也才算有了個家。


佛說因緣際會。


我說萬事總有回轉。


並不是付出了真情就一定有回報。


可若是那人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他總會真心待你。


過完年我們便進城租下一個院子,前面是間鋪子,後面有三間房並一個小廚房。


宋全想販皮貨,他同獵戶熟悉,價格給得公道,生意還算好。


每一季他都要押著皮貨去一趟京都,再從京都帶回布料和新的衣服樣式。


我學會了認字,他不在時便帶著秀兒守著鋪子。


做生意並不如想象中簡單,要打點官府,與地頭交好,還得應付同行排擠,有時押貨遇見土匪,那便是一文也賺不到,亦有性命之憂。


一年到頭能到自己口袋裡的錢並不算多,可隻要人平安康健,喜樂無憂,日子總是好日子。


我同宋全成婚十年也不曾生下一男半女,郎中沒少看,藥也沒少喝。


吃了兩年藥,宋全便不叫我吃了。


「二娘,你不要難受,大郎同秀兒愛你敬你,同你親生無異……」


我原是怕他介懷,不想他是怕我難受。


「湯藥我早喝夠了,你既然這樣說,我聽你的就是。」


自此我們再沒提過生孩兒的事。


大郎爭氣,二十二歲中了進士,又進個翰林院。


我同宋全全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氣,立時又在京都買了個小院子。


宋全還押貨,隻是我們的家已在京都了。


永和二十七年,我兒大郎已是五品京官。


我們上了年紀,宋全想著有生之年能回鄉祭祖。


大郎孝順,立時告了假同秀兒帶著我們一家老小出發了。


我們給秀兒招了個上門女婿。


他名銀霜,沒家沒姓。


名字花哨,人生得也花哨。


可他待秀兒真心實意,再好不過。


他們如今還管著生意上的事兒,如今已生了兩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大郎的媳婦兒是陳翰林的長女思喬,當年是她先瞧上了我家大郎,圍追堵截,終是打動了大郎那顆石頭心。


思喬爽利,同我甚是相得。


此時大郎和銀霜帶著一眾兒郎騎馬,思喬同秀兒便帶著兩個孫女兒陪我們坐車。


21


春日天暖,一路行得慢,一點也覺不出辛苦。


「那時我一人押貨,總覺這路長得看不到頭兒,如今再走,不知不覺便要到了。」


宋全早已白了頭,脊背也彎了,人老了,也瘦了,留了胡須,看起來同旁人家的老頭無異。


「祖父,那可不是有我們陪著你嗎?你不寂寞,走起來便快了。」


小孫女兒靠在她娘懷裡,奶聲奶氣地說道。


「沫兒說得對,因為不寂寞,走起來便快了。」


宋全慈祥,家裡的孩兒們沒一個怕他。


「你祖父當年心裡面有牽掛啊!他心裡裝著祖母,你爹還有你姑姑,總想著他不在家我們會不會受欺負,能不能過得好。心有牽掛,便覺路長夢多。」


我亦老了,白了鬢發,彎了腰,人卻胖了。


「是啊!我總擔憂有人來尋麻煩,你忍不住同人家吵怎麼辦?他們若是動手呢?你扯頭發抓臉那套怎麼能打得過?我走時說的話你定然不會聽,他們若是為了訛錢,你肯定不會給錢。大郎在書院,秀兒又不頂事,待我回去一定要顧個伙計, 我不在時他便能護著你……


「每日就想著這些,日子怎的那般長?可誰知道一轉眼就老了呢?」


「可不是一轉眼就老了嗎?」


可我還沒同他過夠。


我嫁了他才有了丈夫,有了兒女, 有了個家。


這許多年他愛我護我, 日子過得再艱難也不曾叫我受過半分委屈。


即便活到了如今的年紀, 我也想不明白他當年為何會娶了我呢?


村裡認識的老人已去了大半,連當年和我撕扯打架的李寡婦都走了。


村裡還是那個村子,人已不是當初的人了。


我同幾個老人說話, 提起許老三, 那時多恨,可是嫁了宋全幾年, 我已全然將他忘了。


聽聞他在城裡賭錢,不知輸了多少,因著沒錢還債,那賭坊的老板賣了許家僅剩的幾畝地,又將他媳婦兒並兒子一起帶走賣了。


最後還打折了他的一條腿, 他做了花子,在一個冬日凍死在了街頭。


我不恨也不覺得解氣,隻是唏噓。


許老三的一生就像笑話。


他一出生就比許許多多的人強, 不愁吃穿, 有人服侍。


可他不知珍惜,稀裡糊塗將日子過成了那樣。


第二日就要回了, 宋全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那是一片舊墳地,因著無人祭拜打理, 荒草叢生,連墳包也尋不見了。


可我知道這是哪裡。


「你怎知道此處的?」


我驚訝地問宋全。


「我給大郎他娘燒紙, 從這兒過去是近道兒。每每我路過這兒,總有人在那田埂下挖土, 不一會兒便挖出個罐子, 再往裡面丟幾個銅子兒進去。


「我見過給死人燒紙錢的, 卻從沒見過給送真銅板的,便好奇想看看啊!」


宋全笑著指了指已經坍塌了的田埂。


是那個位置沒錯兒。


一年收入三四十貫,村裡一般人家根本比不上。


「他原」他總是醉酒, 我便趁著他醉酒偷幾文出來,藏在哪裡都不放心。


隻這沒人管的墳地離許家遠還偏僻, 誰沒事兒也不會跑去挖人家的墳,便將錢藏在了這墳地裡。


「我便蹲在這田埂上面聽著,那人每次都要將錢拿出來數一遍, 再罵一通人, 然後又對著那尋不見的墳包許願。誰會同死人許願呢?可那人偏對著死人說希望被夫家休回家去, 我覺得有意思,每每路過都要偷聽。聽著聽著便成習慣了。」


他拉著我的手, 說要去挖我藏的銅錢。


「想什麼呢?我嫁你的前兩日就挖出來了, 一共四百二十七個銅錢。」


「記得倒清楚。」


「對那時的我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我都想好了,你若是待我不好,我便要帶著那些銅板兒走的。」


「你傻不傻, 就那點兒錢能讓你撐幾天?」


「隻要活著就有路走,怕什麼?」


「我就是瞧上了你這股勁兒……」


原他是那時瞧上我的呀!


他知我在意,便同我說了。


本文完


暢銷精選

現實世界的爸媽穿過來了
現實世界的爸媽穿過來了 "我穿成了小說裡的真千金。 卻是惡毒女配。 女主是假千金,男主是她的豪門竹馬。 他們一起打臉我。"
奇葩舍友花樣多
奇葩舍友花樣多 "為了滿足網戀男友,舍友經常在跟他視頻的時候,不小心把一些東西搞進身體。 我勸她網戀對象不靠譜,萬一被對方錄了屏,後果難以想象。 她卻說我嫉妒她拿捏男人的手段。 「你就是見不得我有男人愛,封建又愛多管闲事,腦子纏了裹腳布。」 後來,宿管發現了她的那些玩具,她怕丟臉,說是我的,還大肆宣揚。 我被混混糾纏,慘死在沒有監控的胡同裡。 再睜眼,我回到了第一次發現她往身體裡塞東西,發視頻的那天。"
新年團圓宴上,我和繼子們殺瘋了
新年團圓宴上,我和繼子們殺瘋了 "蕭柏宇成為臨城首富那天,我撞破了他和姐姐的私情, 慶功宴上,
跨越時空的回答
跨越時空的回答 陪在江翰墨身邊的第七年。 我用一道傷疤,換來了他的婚禮。
我的生日,他卻為學妹許願
我的生日,他卻為學妹許願 "暗戀七年的竹馬第一次主動提出陪我過生日。 許完願望後,對上他熾熱的眼神,我心如擂鼓。 可所有的悸動停留在他開口那一刻。 「杳杳,你把保研資格讓給蘇曾柔吧。」 我垂眼,吹滅了蠟燭。 也吹滅了這些年心中所有的妄念。 後來,我出國那天,竹馬在機場攔住我,雙眼通紅。 「杳杳,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身後的男人攬住我的腰,警告道: 「她已有家室,江學弟請自重。」"
薑夢
薑夢
他死後的第十年
他死後的第十年 我和傅清許是家族聯姻。 他有白月光,結婚後我們相看兩厭。 婚後十年,他因胃癌去世。 我中年喪夫,繼承他的巨額資產,簡直爽死! 我爽死後,重生了……
末世和閨蜜搬空商場
末世和閨蜜搬空商場 "閨蜜暴富了,隨手甩給我的卡都有 8 位數的額度。 我們瘋狂買買買了一個月後,電視機播放了病毒變異、喪屍出沒的新聞。"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