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芒星

第5章

字數:3700

發佈時間:2024-11-08 22:26:45

  畢竟是相處了四年的隊友,陸延打破沉默:“怎麼回事?聊聊?”


  黃旭和江耀明兩個人低著頭沒人說話,過會兒黃旭才吶吶地說:“我媽病了……”


  他們兩個人很相似,十六歲就背著琴到處跑,家裡人極力反對,沒人理解什麼樂隊,什麼是‘搖滾不死’。


  但生活給人勇氣的同時,也在不斷教人放棄。


  搞樂隊多少年了?


  在地下待多久了?


  以前不分白天黑夜滿腔熱血地練習,現在晚上躺床上睜著眼睡不著,腦海裡不斷環繞著的居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萌生出來的念頭:算了吧。


  其實樂隊解散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太常見了。


  這幾年在防空洞彩排,防空洞裡各式各樣的樂隊來來去去,成團,又解散。


  理想太豐滿現實太骨感,年輕的時候還能義無反顧追尋夢想,過幾年才發現始終有根看不見摸不著的線長在你身上,那股勁一扯,你就得回去。


  陸延記不清抽的是第多少根煙:“……阿姨身體沒事就好,決定好了?”


  黃旭猛地抬頭,繃不住了,眼淚直直地落下來,哽咽道:“延哥。”


  陸延實在不擅長應對這種悲情氛圍,腳蹬在地上站起來,打算去冰箱裡拿酒水:“好好說話,別在老子面前哭——”


  李振把捧著的酒瓶子放下,也說:“哭哭啼啼的幹什麼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在演八點檔苦情劇。”


  這頓散伙飯吃到十點多。

Advertisement


  燒烤攤生意紅火,幾個孩子聚在一起繞著攤子你追我趕,下城區作為最不發達區域,跟市裡其他地方比起來唯一的優勢就是晚上能看到星星。


  這天平常得就像平時任何一天。


  飯局結束後陸延沒坐公交,往前走了段路,走到半路酒喝太多反胃,蹲下來幹嘔。


  可能因為喝得多了,他盯著路燈倒影,想起來四年前頭一回見到黃旭和江耀明時的情形。


  老實說這兩人琴其實彈得並不怎麼出色,能被他和李振遇到也是因為去其他樂隊面試沒選上,但那會兒這倆男孩子渾身都是幹勁,一提到音樂眼睛就發亮。


  接著腦海裡畫面一轉,轉到燒烤攤上,黃旭眼底沒什麼波動地說:“買了回去的車票,三天後的火車,我媽身體也穩定下來了。家裡人給我在縣城裡找了份工作,汽修……我以前上職校的時候學的就是這個,不過沒念完,工資挺穩定的。”


  陸延撐著路邊臺階,眼前那條街道都仿佛是虛的,光影交錯間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走回小區花了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多小時裡來來回回的想了很多。


  四年前的夏天,那時候他們樂隊才剛組建起來,是個說出去誰也不知道的樂隊。幾個人配合得也不行,找個詞形容那就是合伙單幹,身體力行地表達出一個想法:讓開,這是老子的場子!


  從15到19年——他們在城市防空洞裡沒日沒夜的排練,在這種隱秘的,黑暗的,密閉的空間裡瘋狂制造喧囂。


  陸延走到七區門口,廢墟之間,六號三單元亮著幾盞燈。


  上樓。


  開門。


  陸延站在浴室裡才終於有了一絲虛幻之外的真實感,冷水從頭頂衝下,他頭上那團高高立起的掃帚頭洗完之後服服帖帖地垂了下來。


  為了演出燙的這個傻炸藥頭到最後也沒派上用場。


  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


  也許是後悔。


  早知道廢那個幾把勁幹什麼。


  陸延洗完澡後沒顧著把頭發擦幹,他單手撐在水池邊上,另一隻手裡拿著把剪刀比劃著,想找個最佳的下手位置。


  染發劑是從頭發後半段才開始抹的,紅紫色漸變跟原來黑色的地方接著,隻不過接得不太均勻,高低深淺都不一樣。


  陸延最後憑感覺隨便剪了幾刀。


  有碎發沾在臉上,他接水洗了把臉,洗完睜開眼去看鏡子。


  把頭發剪短之後隻有發尾還有幾縷不甚明顯的挑染上的顏色,幾年沒剪短過頭發的陸延摸摸裸露在外的後頸,覺得不是很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陸延:……我的樂隊呢?


第6章


  散伙飯之後陸延兩天沒有出門。


  除了睡覺幾乎什麼都不幹,餓了就起來泡泡面,吃完接著倒頭睡覺。


  手機沒電自動關了機他也沒去管,一直扔在床頭沒有動過。


  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態,到底是逃避,還是在調整。


  江耀明和黃旭退隊之後,所有樂隊演出活動都得暫時終止,不光演出,每周為彩排空出來的時間也不少,現在這些時間都被抹成了空白。


  這種空白像條看不見的藤蔓,一點一點纏上來。


  盡管生活和之前其實沒什麼太大不同。


  第三天早上,他終於洗了把臉,把長出來的胡茬仔仔細細刮幹淨,又去附近理發店修了頭發。回來之後燒個熱水,在等水燒開的過程裡,想找充電線,在櫃子裡翻半天,翻到一張畫工粗糙的CD專輯。


  那是他們樂隊發行的第一張專輯。


  名字取得尤其中二,叫‘食人魔’。


  專輯封面是陸延自己畫的,畫了一個具有抽象派畫家潛質的山羊頭。他沒學過畫畫,但由於大部分預算都投在了錄音棚裡,不得不親自操刀。


  主打歌風格特別,歌曲最高潮的地方由陸延的兩句低聲清唱開始,然後鋪天蓋地的鼓點、節奏頃刻間席卷而來:


  “將過去全部擊碎


  還剩誰


  快走吧


  快走吧


  快走啊


  ……


  什麼上帝的稱謂


  就算不斷下墜也無所謂”


  激烈的節奏,帶著想要撕破一切的狂妄。


  專輯寄售在音像店裡,賣得意外地好,音像店老板還開玩笑地打趣他們:“準備什麼時候開個演唱會啊。”


  “總有一天,”當時江耀明抹一把汗,意氣風發地說,“我們會站到最高最大的舞臺上!”


  陸延找到充電線,插上手機,等開機界面自動跳出來,緊接著就看到一長串未接來電。


  孫鉗,李振,黃旭……


  陸延先給孫鉗回了通電話。


  演出臨時取消這事做得不仗義,演出信息幾天前就發出去了,臨時取消對酒吧來說也有一定影響,陸延覺得怎麼著也得給孫鉗賠個不是。


  但孫鉗為人豪爽,不是計較這種事的人,比起演出他更關心這四個年輕人:“跟我還扯什麼抱不抱歉的,你們幾個最後談得怎麼樣?”


  陸延沒說太多,隻道:“他倆家裡出了點事兒。”


  就像孫鉗之前說的,他年輕時候也玩過樂隊,哪兒能聽不出來‘家裡有點事’背後的意思。


  他當年組的那個校園樂隊也是,大學畢業之後各奔東西,上班、結婚、生子……


  孫鉗在心裡默默地嘆口氣。


  陸延他們樂隊絕對不是第一支在他們酒吧駐唱的樂隊,這些年輕人玩樂隊、來來去去的,但這支江湖人稱的“魔王樂隊”絕對是駐唱時間最長的一支。


  四年啊。


  四年時間意味著什麼,孫鉗記得那會兒陸延還是個從來沒上過臺的主唱。


  控場能力十分糟糕,演出事故時時刻刻都在發生,麥克風都往臺下掉過幾次,最狠的一次甚至連人帶麥克風一起掉下臺。


  孫鉗覺得自己一個外人看著都難受,更何況陸延,於是他安慰道:“人生就是這樣,理想這個東西吧,太虛。有時候談再多理想,最後也都是要回歸生活的,尤其玩搖滾……你也別氣餒,咱們這大環境就這樣,地下待著,可以,你想往地上走,太難了。”


  陸延沒說話。


  孫鉗:“生活嘛,有時候就是在教你學會妥協。”


  孫鉗正說著,陸延卻突然喊了他一聲:“鉗哥。”


  孫鉗:“?”


  “可我認為,”陸延說話的時候恍惚間回到了幾年前,他後半句話語速放得很慢,“……生活是永不妥協。”


  孫鉗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陸延又道:“不說了鉗哥,我等會兒還得去車站送送他倆。”


  陸延收拾好準備出門,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是踹門的聲音。


  緊接著是陌生女人越來越癲狂的聲音:“賤人,勾引別人老公,你就該想過今天,你出來——”


  601開了門。


  601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女人今天身上穿的是條黑色露背短裙,很風塵的扮相。似乎是剛回樓沒多久,還沒來得及卸妝,眉眼都是倦意,口紅和眼影都疊得很厚,疊成一種非常廉價的豔麗。


  她倚在門框邊上,指尖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開門之後就被門外砸門的陌生女人一巴掌扇地偏過頭去。


  但她似乎毫不在意,把散落在臉頰的頭發絲別到耳後,又吸了一口煙說:“夠了嗎?”


  “管不好自己男人,”她吐煙的時候笑了,“跑我這撒什麼瘋?”


  這句話激得陌生女人紅了眼。


  但601不打算再接著跟她多說什麼話,隻道:“你還不走的話我就報警了。”


  “你報警?你報啊,我看警察是先抓我還是先抓你這個妓女——”


  妓女這個字眼尖銳得仿佛能劃破空氣。


  601什麼話也沒說,她又把門給關上了。


  陸延目睹了一場鬧劇,覺得尷尬,而且現在看到601那扇門就能想到那位脾氣有點臭的大少爺。


  兩個人怎麼想也聯系不到一塊兒去。


  他找她什麼事?


  要跟她說一聲嗎?


  但人都說了不用。


  陸延在要不要多管闲事之間掙扎。


  ……算了。


  陸延收回目光。


  心說,管那麼多幹什麼。


  江耀明黃旭兩人買的是今天上午十點開往青城的火車票,李振給他打電話也是為了這事兒,問他去不去送行,結果電話沒打通。


  火車站人群熙攘。


  悶熱的天氣,周圍到處是流著汗著急忙慌趕路的人們。


  陸延在一群手拖行李箱、肩扛大麻袋的人流裡一眼就看到了他們樂隊兩位成員——在川流不息的這些人群裡,也隻有他倆身後背著的是一個琴包。


  來廈京市奮鬥四年,兩人的行李並不多。


  陸延還沒走近,黃旭遠遠就瞅見他了。


  “延哥!”黃旭喊,繼而又驚奇地說,“換發型了?”


  陸延笑笑說:“嗯,怎麼樣。”


  黃旭:“帥。”


  他怕陸延不相信,又強調一遍:“真的帥,跟以前不一樣的帥。”


  陸延剪短頭發之後雖然不似以前那麼離經叛道,五官看起來反而更加突出,額前碎發被風吹成了中分。


  “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沒聯系上你,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李振說。


  “手機沒電,忘充了。”


  “服了你了,你怎麼不把自己給忘了。”


  “煩不煩,這不是來了麼,”陸延把提前買的零食遞過去,“怕你們東西多不好拿,沒買多少,湊合吃。”


  “買這些幹什麼,”江耀明接過說,“我們都有。”


  陸延很果斷:“好的,還給我。”


  江耀明:“你是不是人?”


  陸延:“還我。”


  “哪有人送出去的東西還要拿回去的???”


  幾個人嘮了幾毛錢沒營養的嗑。


  陸延抬頭看看屏幕上滾動更新的到站信息,廈京市開往青城,K126次列車:“快檢票了?”


  “證件都帶齊了吧。”

暢銷精選

並蒂
並蒂 姐姐自殺前給我打了九個電話,我沒有 接到。所有人都說,我是害死姐姐的兇 手。包括我訂婚的男友。曾經陪著我
福棄
福棄 "我出生當天,我爸就在工地上出事斷了腿。 村裡有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說我是個掃把星,會禍及家族。 同產房一位阿姨自己難產女兒沒了,趕在我媽掐死我之前收養了我。"
獎學金被擠佔後
獎學金被擠佔後 "班長把獎學金名單發到了群裡。 績點專業第一的我,來回看了三遍,都沒找到我名字。 而成績墊底的班長,卻拿了一等獎。"
離婚之後我可以變得更好
離婚之後我可以變得更好 和李澤結婚的第五年,他的白月光離婚了。白月光對他掉掉眼淚,他
卿卿寶貝
卿卿寶貝 兒子被請家長,班主任是我前男友。他扶了扶眼鏡,「你侄子?」
掌中寶
掌中寶 "我爹嗜賭,輸了銀子後賭坊找上了門要債。 要麼還錢,要麼抵命! 他既不想還錢,也不想抵命。 當天夜裡,我就被送進了賭坊老板的房裡。 那人年近三十,面貌兇悍,以為我會抵死不從。 誰知,見他第一面,我就淚眼漣漣靠進了他的懷裡。 「三爺,我怕~」 從那以後,王招娣成了王寶珠。 富貴賭坊多了一個金尊玉貴的老板娘。"
上了親子真人秀後我火了
上了親子真人秀後我火了 穿越後,我成了擺爛帶娃女主的對照組。女主睡懶覺讓小孩 給她做飯時,我凌晨六點爬起來給小孩做早飯。【還有兩個 小時蓉媽就要起來給孩子做早飯了!】
雲裳
雲裳 "我花了一千兩在花滿樓贖了個男妓。 後來家道中落,舉家流放。 他站在碼頭上,冷冷地看著我:“你這性子最是嬌慣,正好吃吃苦頭。” 我沉默著,撿下他丟過來的一貫錢。 後來我東山再起。 他被拋棄,於市井裸身求我收留。 我把那一貫錢還給他。 “你啊,這苦頭才剛剛開始呢。”"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