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來信

第105章

字數:4575

發佈時間:2024-10-30 16:42:25

  “沒,沒啊。”應隱坐直,心虛道:“入戲呢。”


  “一個革命家的戲,你入成甜寵了?”


  “……”應隱咳嗽兩聲:“什麼呀,我還有戲呢,一個愛情片。”


  “軋戲啊?”應帆挺懂。


  在以前的香港娛樂圈,演員軋戲是常態,管你藝術不藝術羽毛不羽毛的,一年拍個七八部是常態,勞模一些,一年一二十部也不是不行,反正片場之間挨得也近。現在不行,現在講究一心撲在一樁戲一個角色上,同時進兩個組,不管路人還是粉絲都會群嘲反噬。


  應隱怎麼有這個膽量,隻好老實交代:“先拍這個,再無縫進組第二個。”


  莊緹文的首批資金已經到位,她擬了十幾個名字給風水大師,對方勾了個“寧吉”,於是寧吉影像公司便在香港注冊成立,作為《雪融化是青》的出品方。有了資金,兩人分頭行動,一方負責在將項目在香港立項備案,另一方則馬不停蹄組起盤子,並快馬加鞭拿到入境內地的拍攝許可。


  理想目標是春節前開機。因為片子設定在冬季,牧區的雪頂多下至三月份,再晚一些,就要等下一個冬天了。


  慄山的拍攝班底是多少年都合作慣了的,幾大主創都因“慄山御用”而在業內享超然地位,雖然農歷新年前開機一事有些強人所難,但既然是他的要求,便也排除萬難地呼應了。


  “緊著過年就開機,那你春節要在劇組過了?”應帆掐著指頭算。


  今年春節晚,二月二十五號,距離現在差不多還有兩個月。


  “其實也正常,慄老師對這部片應該早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所以一有了資金,也怕夜長夢多,索性先拍起來。”應隱拿柄小鉗子夾開龍蝦鉗,“反正你過年也是去度假,有我沒我都一樣。”


  “你真沒談戀愛?”應帆冷不丁來了個回馬槍。


  “真沒。”應隱眨一眨眼,很坦然很無辜。


  她不想告訴應帆,因為應帆擅長胡思亂想,比她還會做嫁進豪門的美夢。八字連一撇都畫不成的事,讓她患得患失幹什麼?


  第二天一早五點,應隱就帶著俊儀出發去了機場。

Advertisement


  莊緹文跟她在落地後碰面,劇組的商務車來接,徑自給送往下榻酒店。晚上各主創都到齊了,一起用了席宴。應隱將莊緹文引薦給各方,介紹說是自己的經紀人和老板,給足了小姑娘面子,也讓他今後開展工作時免受那些不必要的為難。


  吃過了飯,莊緹文當晚便又飛回了香港。沒辦法,為了跟上慄山的進度,她不得不加快盯住各項報批流程。


  影視城所在的城市偏北,氣溫遠非寧市能比,一呵氣就是一團白霧,開機儀式上,應隱穿了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和所有主演一起舉著利是合了影。


  這是一部群像戲,描述的是“四一二”後一段歷史時期的□□人,片名《潛行》已將一切定了調。


  “四一二”後,上海籠罩在□□之下,探子神出鬼沒盯梢尾隨,巡警執棍動輒搜查盤問,弄堂深處,緊閉的門窗上到處寫著“非眷莫擾”,緊張的氣氛壓在每一個革命者的頭頂。


  應隱飾演的角色英玉華,是上海總工會重要宣傳刊物的編輯聯絡員,在躲過又一次的搜捕後,她被迫北上轉移,於農村潛伏四個月後,最終犧牲在了國民黨新一輪的清黨搜捕中。


  應隱並非領銜主演,又有慄山提前過問了她的戲份,將排期都集中到了一起,滿打滿算拍攝時長也不超過兩周。前一周,應隱主要在影視城完成上海戲份。她穿一身半新不舊的直筒藍色棉布長衫,提一枚花色蝴蝶扣布包,頭發剪短燙卷,戴一副銀色橢圓框眼鏡,給人以不中不洋、既書卷又市井的感覺。


  這是造型組根據慄山要求而特意更改的形象設計。漂亮的女人從事革命太過顯眼,潛伏成本高,如此市侩的模樣,成為英玉華一次次躲過盤問搜查的契機。


  但無論如何,上海對一個革命者來說,都太過危機四伏。這個城市裡還在堅守的同志越來越少,不是被捕,就是被迫害,終於,再又一次將宣傳讀物送往秘密印刷點後,回到弄堂的英玉華,見到八仙桌上碗口到扣,一張紙條字跡潦草:「已暴露,連夜出城,切勿停留」


  拍攝第九天,應隱轉至位於更北方的紅色革命根據地舊址,進行B組的農村戲份拍攝。


  原本順利的拍攝從這一天開始出了問題。按影片的美學設計,在農村的戲份是寧靜的、和煦的,冬季的母親河泥沙沉澱,清澈地在平原上平緩流淌而過,白鷺起落,風穿行於沿岸的蘆葦蕩間,溫熱悠長。


  但天公顯然不作美,先是應隱的那班飛機因為沙塵暴和雷暴而遲遲無法降落,最終被迫降在兩百公裡之隔的鄰市。為了不耽誤進度,劇組聯系了車輛,將她連夜載往片場。但後半夜暴雨驟至,傳來前方小段公路塌方的消息,隻好繞道另一條砂石路。


  這路經過礦區,平時都是大型工程車和火車進出,早將路壓得坑坑窪窪了。開了一半,這臺臨時調度來的商務車果然拋錨,冒雨搶修兩個小時後再度上路,抵達劇組時,已是凌晨五點。


  B組的制片主任是熟臉兒,叫杜若堂,圈內人喊他老杜,油滑得捉不住,慣會捧高踩低看臉色行事的,見應隱遭了這麼大罪,隔著兩裡地就開始叫喚:“應老師應老師我的應老師,哎喲,按說走公路也就仨小時的事,誰也沒料著塌方啊——打噴嚏了?毛巾呢?怎麼沒人給應老師送熱毛巾?我帶您去房間,您扶著點我……”


  應隱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白色球鞋剛一下地就是一腳泥。


  “這裡還下雨?不是缺水嗎?”俊儀跟在後面問。


  “是啊,”老杜連俊儀的話也墊著,“可不是嗎?我們向導也說少見。”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景區,也是個自然村落,平時基本沒人來,隻在春天開梨花時,有一些遠道而來的客人。片場就在村子裡,劇組則住在村外唯一一間景區酒店中。這種條件下也別挑什麼五不五星單不單間了,所有人一視同仁全住標間,工人師傅們有些就幹脆到村民屋子裡借宿了。


  老杜把住宿條件一板一眼地通報解釋了一遍,寬慰道:“還是有好處的,熱水快,有電熱毯,毛毯管夠,您還好就拍幾天,將就將就。”


  哪知這個“幾天”就變成了一周,又從一周茫茫然地無限期了下去——


  因為天它老是不晴,太陽它老是不出。整天陰著,對於需要自然光的戶外戲份來說,無疑是災難。


  B組的攝影風格是釘死了的,唯其光影流淌歲月靜好,才更能襯託血色犧牲的殘酷無常。一個革命者,她死的那天也許天是藍的,風是暖的,鳥是叫的,蘆葦蕩蘆絮紛飛,自然界的一切都很美好,但她就是死了,與美好的一切作別。


  這是慄山一貫的死亡美學,雖然他隻擔任總監制,但他的風格顯然強烈地影響著整部片子。因此,除了等太陽,B組也著實是沒別的辦法了。


  分管這邊的制片人天天半夜爬起來看星象,就差自己跪地上起一卦了。有時候難得晴一個小時,整個劇組人仰馬翻,吭哧叮哐一頓兇猛操作,還沒來得及調好光,烏雲便又來了。


  應隱那晚上就受了風寒,頭幾天感冒昏沉,後面幾天別的症狀倒是沒了,但一睡覺就咳嗽,直咳得胸腔疼。


  睡不好,第二天仍得早起化妝,然後在對太陽光的漫長等待中昏昏欲睡。


  商邵每天例行問她拍攝順利與否,應隱不想讓他多擔心,總說“順利”,“順利”得超期了六天後,瞞不過去了,老實交代:“一直在等太陽……”


  “等太陽?”


  “嗯,沒太陽光,就沒有導演要的感覺。”應隱坐在小馬扎上,答著答著,想咳嗽了,便找個借口說導演找,匆忙之間掛斷電話後,撕心裂肺咳嗽起來。


  俊儀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把一旁沏的八寶茶遞給她潤喉。她細心,沏茶時將芝麻挑了,多放了幾片蘋果幹進去。


  “我借了廚房,給你燉了冰糖梨。這麼咳下去不行。”


  “這麼……拍下去……咳咳……也不行!”俊儀拍得很用力,應隱隻覺得肺快給她拍出來了,“好痛咳咳咳!……別、別拍了!”


  程俊儀趕緊收了手:“你是不是都把藥偷偷扔了?”她凝著眉頭。一天三頓按劑量喂的,偏就是不見效。


  “我吃飽了撐的……”應隱咳得臉色煞白。


  原地待命的劇組和對手戲演員們都很關心她,但關心了這麼些天,話都講幹了,再聽到,都是見怪不怪的勁兒。


  “我問一問阿姨,有沒有好的食補方子。”俊儀說。


  “別。”應隱按下她手。


  進度擱淺到第七天,總制片人、慄山以及從香港來探班的出品方之一一起到了現場。


  應隱雖然早猜到到那個劉宗是出品方之一,但看到他出現時,心裡還是咯噔一聲,總覺得病情都更不愉快地起來——


  因為跟在劉宗身後的,還有於莎莎。


  或者說,上次在宋時璋公司見到的那批人裡,這次隻有於莎莎被獲準跟在他身側。


  主演病了,又超時了這麼多天,理應首先被關懷。總制片給帶了藥,噓寒問暖一陣子,話都讓制片主任老杜給代為答了。


  “怎麼一直沒安排應老師去省會醫院看一看呢?”總制片問。


  塌方公路早就搶修好了,暢通過去不過一百多公裡。老杜支吾著答不出,應隱主動說:“每天就那麼點出太陽的時間,走了就耽擱進度了。我還行,白天不咳,隻有晚上睡覺咳。”


  慄山拍拍她肩膀:“你不要太敬業。”


  幾人去研究拍攝進度,跟天耗下去耗不贏,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改一改戲。


  “又見面了。”於莎莎在應隱面前站定,自自然然地打招呼。


  應隱沒理她,一心一意揣摩著劇本。


  於莎莎安靜一會兒,也不臉紅:“我上次說錯了話,你不要往心裡去。也許你是有什麼誤會,畢竟——”


  應隱站起身,垂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位小姐,沒人對你的心路歷程感興趣。你這麼愛說,為什麼不跟你的未婚夫說?”


  晚上吃飯,她胃口欠佳,喝了兩口湯便告辭離席。


  月光在老梨樹下碎成冷光,俊儀陪她往村口走,遇上她總買紅棗的老奶奶,對方請她去堂屋喝茶。


  這裡的經濟條件欠佳,土夯的圍牆,黃泥裸著的小平房,幾隻缺了口的陶土罐裡,用石頭壓著些腌制菜,獨有一隻裡插了支闲情逸致的野梨花枝,也許是去年春天的,如今已枯敗。


  她院子裡有一隻碩大的土盆,裡頭種著一株小棗樹,大約是等著稍大點兒就移栽到田埂裡去的。


  應隱坐在堂屋裡喝茶,用豁口的粗陶碗,喝黃河地下水煮出來的茶湯,望著院外的月光發呆。


  望了會兒,她推開條凳起身,問奶奶要了一枚硬幣。


  俊儀給奶奶轉了一百塊交換那枚硬幣,眼見著應隱走到院子底下,將那枚硬幣埋到了棗樹底下。


  月光披了她一身,俊儀拍下她埋硬幣的側身,那瑩瑩玉立的鼻子被月光曬得透明。


  她看著虔誠而專注。


  “好啦。”


  埋好後,渾身輕松地吐了口氣。


  “許願麼?”俊儀問。


  “什麼呀,無聊罷了。”應隱微笑著,抱緊了身上的羽絨服:“我外婆教我的,除夕夜在樹底下埋一枚銀元,第二年,想要見到的人會從遠方回來。今天也不是除夕,埋的也不是銀元,隻是想到了玩一玩。”


  “你想商先生。”


  “哎呀。”應隱揉一揉鼻子,“以前拍戲沒人想,現在還挺新鮮呢。”


  她不經意地說,垂著眼眸,下巴都咳瘦了一圈。


  俊儀發了朋友圈,可不敢讓商邵看到,以為她在傳話,狠狠心,便將商邵那一圈有關的都屏蔽了。


  柯嶼從尼泊爾回國,處理了一堆人□□物、站了一堆拖欠品牌的通告活動後,沒休息上兩天,忽然說要去探應隱的班。


  商陸十分有意見:“什麼?你要探應隱的班?憑什麼這麼關心她?”


  “……”柯嶼咳嗽一聲,“深山老林裡拍電影很辛苦的,而且很久沒見了。”


  “所以,你既想她,也關心她。”商陸冷哼一聲:“我在深山老林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探班。”


  柯嶼忍無可忍:“你在深山老林的哪一天我不是也在!”


  “……”


  商陸十分不情願地同意了。身邊沒人,他首先想到是去找他大哥喝酒,然後發現他大哥連人帶飛機都不見了。


  柯嶼坐在滿載的灣流公務機上,坐立難安。


  要讓他坐立難安是需要點本事的,因為他應對任何場面都十分從容得心應手,但顯然,商邵和商檠業都有這個本事。


  “其實Leo,探班用不了這麼多水果。”他說一句於事無補的廢話。


  整個飛機物流艙裡都是頂級進口水果,一顆葡萄按百元計算,數量龐大夠劇組吃上十天半個月。這當然是康叔命人安排的,因為見俊儀的朋友圈整天嚎沒有水果吃,幹得嘴角起皮。


  “太多了?”商邵翻著財經雜志。


  “太多了,來不及吃,也存不住。”


  商邵點點頭,垂眸翻閱新一篇報道,輕描淡寫說:“那就再送幾臺冰箱過去。”


  柯嶼睜大眼睛迷茫了半天,冷靜地回:“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冰箱也要電的。”


  “放村民家裡,送他們。”


  “他們交不起電費!”

暢銷精選

防疫遇到愛
防疫遇到愛 疫情期間,我主動去當志願者,挨家挨 戶上門做核酸。好死不死,居然撞到了 兩年未見的前男友。
我是男主他媽
我是男主他媽 我是小說世界的男主他媽。穿書女奇醜無比,肥胖如豬,但是她綁定
兩毛錢打印紙
兩毛錢打印紙 "畢業後我回學校開打印店,卻被學弟學妹們罵奸商。 「網上兩塊錢能買一百張紙,成本價也就兩分錢,從你家機子裡打出來後卻要收我們兩毛,翻了整整十倍!」 「一張紙掙一毛八,十張就是一塊八,一萬張紙一千八,一個月的生活費就賺出來了。」 「你是不是在社會上找不到其他工作,才託關系回學校來坑學生的錢啊?」 無論我怎麼解釋門店、裝修、打印機……都是成本。"
掃黃現場重逢前女友
掃黃現場重逢前女友 "我蹲在路邊買宵夜,隔壁的洗浴中心有警察掃黃,順便把我也抓走了。 到派出所時,正好遇到了我的警察前友。"
重生的夫君
重生的夫君 我夫君重生了。他重生第一件事便是趕去救周瑩,丟下被橫梁砸中的我。 前世,周瑩被燒死在書室裏。 房子走水時,誰都不知道書室裏還有人。 看著跑遠的夫君,我心裏竟一陣輕松。 今生再不用背負著救命之恩的沉重枷鎖,給沈家做牛做馬了。
吻火
吻火 哥哥是這個世界的男主,他冷淡腹黑,卻對身為攻略者的女主百依百順。 深夜,他卻將身為惡毒女配的我緊緊箍進懷裡: 「隻有你才能叫我哥哥,她再敢叫一次,我就讓她死。」
別生氣我就舔舔
別生氣我就舔舔 "暗戀的兩個男人都看上了我媽。 「讓我們嫁進你家,服侍完你媽還能服侍你!」 可你們是父子啊!這行嗎? 隨後,我看著病床上插著氧氣管的爸,弱弱地開口: 「老爸,你說,選哪個?」"
重生之我給公主當老奴
重生之我給公主當老奴 娛樂圈長公主招助理。40 度高溫天幫她撐傘送香水,暴雨天上門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