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姐是春風樓裡最動人的舞姬,不少男子慕名前來。
可偏偏因為公主的心上人多瞧了一眼,連夜被叫去公主府。
再次被人丟出來時,阿姐衣服被扒光,臉上布滿了猙獰的傷痕。
奄奄一息躺在雪地裡,直到血幹而亡。
我知道後,隻是沉默的數了阿姐臉上的傷痕,然後親手下了葬。
直到半個月後,我被公主的心上人親手迎進了府。
1
阿姐出事的那天夜晚,我早早被她哄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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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替我掖好被子,用著熟悉又溫柔的語調在我耳邊細語。
「小梨兒乖,當今的小公主是個大方的主兒。等拿了賞錢,阿姐就帶你離開這裡。」
阿姐的舞跳得很動人,可平日卻隻有不少男子前來。
偏偏公主府的人來的急,又隻點了我阿姐一個人。
我纏著阿姐的裙邊,不願意松開半分。
「阿姐,公主為何晚上才點名要你去……」
阿姐在發髻處插上木質的梨花簪,又細細的抹上口脂。
她莞爾一笑,隨後單薄纖細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今夜京城下了第一場雪,冷風順著窗口飄進來,臺上的燭火跳個不停。
我躺在床上幻想著和阿姐遠走高飛。等到來年春天時,我一定親手給阿姐做梨花酒。
天剛蒙蒙亮時,我被門外一陣慌亂的腳步驚醒。
桑媽媽尖銳又刺耳的聲音響起來,像是警告眾人。
「今天這事誰也不準說出去,把嘴給我閉緊了!!要是傳到小公主耳朵裡去,你們就等著吧!!!」
我在角落撞見心善的紅袖,她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她緊緊握著我的雙手,顫抖不止。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嘴裡擠出來幾個字。
「小梨兒,你快去公主府門口看看吧。」
我連花袄都未穿,就這樣衣著單薄的跑去了公主府。
一路上,心懸到嗓子眼。
直到我看見熟悉的梨花簪,才確認前面這個沒有一塊好皮膚的人是阿姐。
她安靜的躺在地上,周圍血水與雪融化一體,仿佛睡著了。
連忙將阿姐擁入懷裡,又慌亂的從身上扯下外套裹在阿姐身上。
我強忍著淚水,又細細數了她身上的傷口。
足足一百零一刀。
「阿姐別怕,我帶你回家。」
2
五歲時,我親眼目睹我爹和娘在我前面倒下。
我娘將制香手冊塞進我懷裡。
「小梨兒,不到萬不得已……」
我娘是一等一的制香師,我知道這是她的畢身心血。
後來流落街頭,是阿姐將我撿回去,悉心照料,宛如親姐姐。
可是十年後,我又親手將阿姐下了葬。
阿姐墓旁邊種了一棵梨花樹,我想來年春天梨花盛開時,阿姐不會孤零零的。
紅袖擦去我臉上的淚痕,告訴了我實情。
就因為在阿姐作舞時,被小公主的心上人多瞧了一眼。
而小公主是個善妒的,從不允許自己的愛慕之人被別人覬覦。
曾經因為小世子誇了公主身邊的女使,手生得漂亮。後來被挑斷手筋,扔出府裡活生生疼S。
可是當公主看清阿姐的容貌時,她又改變了主意。
小公主捏著鋒利的匕首,讓人SS按住她,親自動手劃爛了的臉頰。
然後將阿姐衣服扒光,扔了出去。用來警告對她心上人圖謀不軌的人。
我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直到空氣裡有一絲血腥味。我才開口問紅袖。
「所以,公主的心上人是誰?」
「當然是公主青梅竹馬的表兄,小沈世子。」
小公主是沈太妃老來得女。即使是要天上的月亮,太妃也自然會送給她,所以從小嬌慣了些。
可唯獨小公主在沈知意面前栽了跟頭。
所以都知小公主喜歡他,但是他隻將公主當成妹妹,從未有半點男女心思。
直到七歲那年,小公主不顧自身性命仍然救下了嗆水的他。
念在一份恩情在。無論小公主幹了什麼,沈知意都會幫她善後。
他拿了銀子封了桑媽媽的嘴,對外說春風樓裡的舞姬夜深看不清路,所以自己摔S了。
燭光搖曳,我拿著剪刀剪短了最大那隻火燭。
紅袖拉著我的衣袖,思索良久才說出兩個字。
「不可。」
不可報仇。
可是滿身是血的爹娘曾經倒在我前面,唯一護著我的阿姐也倒在我前面。
我苦笑一聲,平生第一次撒了謊。
「我隻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哪來的權利與他們抗衡?」
告訴樓裡的姑娘,想走就走吧。這裡不會存在了。」」
在眾人離去時,我將火折子扔在床上。
春風樓燒了三天三夜。
3
我花了三兩銀子,在沈府的下人那裡打聽到沈知意的行蹤。
我衣衫單薄蹲在路邊,假裝自己是春風樓旁邊的老百姓。
被春風樓一場大火燒得無家可歸。
沈知意撐著傘從雪中走來,眉眼如畫,氣質清冷。一雙桃花眼生得格外漂亮。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驚恐的低下頭。任由發絲垂下遮住我半張臉。
身上是勾人心弦的清梨香,那是我娘記在手冊的一種情香。
聞者,可使人念念不忘。
我在賭,賭沈知意會來。
事實證明我成功了,沈知意將傘傾斜與我。低著頭,耐著性子問我。
「你為何在此?」
聞言,我雙眼含淚。半倚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看他。
「我……我家被燒了。」
「家中可還有別人親人?」
我搖了搖頭,淚水滑落下來。又帶著隱忍的哭腔回答他。
「爹娘還有阿姐,都被活生生燒S了。」
沈知意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公主身邊的女使支走。
4
等到他徹底消失在我眼前,女使直接用力的甩了我一巴掌。
「好大膽的賤人,你也配跟小世子說話?!」
沈南枝在眾人裡笑意盈盈走了出來,可眉眼間卻是狠戾的妒意。
「你叫什麼名字?」
見我不下跪,女使狠狠的朝我膝蓋踹了一腳。我吃痛的半跪在地上。
沈南枝走上前,伸出滿是珠翠的鞋反復碾壓在我的手指上。
十指連心,我疼得眼淚直流。仍是不敢細想阿姐是該有多疼。
沈南枝又覺得沒意思,對著身邊的女使招了招手。
可是女使的手的制止,周圍跪了一排下人。
「南枝?你怎麼在這裡?」
沈南枝笑嘻嘻的湊上前,語氣軟糯糯的。
「表兄,我想來這裡找你呢。」
我的眼裡盈滿了淚水,我回眸無辜的望向沈知意。
他將懷裡還冒著熱氣的年糕遞給沈南枝,不悅的皺了皺眉。
「你這是作甚?我不過是多問了幾句。」
「就弄得仿佛要S人一般。」
「表兄,南枝可是好心想帶她回家。」
沈知意看著我紅腫的手指,不耐煩的制止她說出口的話。
「夠了。你當我是傻子嗎?」
沈南枝或許沒想到,他有一天會因別的女人生她的氣。
於是眨著眼淚汪汪的眼睛,哭唧唧的跑了。留下跪了一地的下人。
「殿下,你還是去哄哄公主吧。我不礙事的。」
我有意的將受傷的手指往懷裡藏,然後垂下眼眸溫順的勸解。
沈知意看了眼她遠去的背影,又意味深長的盯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5
隻是臨行前,沈知意遣身邊的人帶我去了京郊的莊子。
我每日都去廚房燒了新鮮的菜,瞧見庭院內依舊空落落。
我將制香手冊從床底拿出來,然後徑直扔向火堆裡,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
因為手冊上每一種香的配制,我都爛熟於心。
屋外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我被推門而入的女使鉗制住。
「表兄可將你藏得真深,不過本公主還是找到了。」
沈南枝荔色的指甲狠狠的戳進我的皮膚,空氣裡有血腥的味道。
「現在別指望我表兄來救你了。他不會來的。」
「你知道嗎,表兄隻能屬於我一個人。就你也想爬上他的床??」
「民女從未幻想過,還請公主殿下放我一條生路。」
聞言,沈南枝忽然發了瘋似的大笑起來,又將我妝奁上的香料瓶打個粉碎。
她彎下腰撿起碎片,然後朝著我的臉頰比劃。
「你說本公主是劃你這半張臉好呢?還是這半張臉??」
沈南枝看著我流血的臉,得意笑了。
「來人,把她給本公主捆了。我要親眼看見她被燒S,這樣表兄的心裡就隻有我了。」
周身隻傳來火辣辣的疼感,我疼得好像在刀口上反復臨遲。
沈知意想要推門而入,沈南枝先一步制止他。
「表兄,她不在這裡。」
「南枝剛剛進去看過。」
沈知意半信半疑的準備離去時,我伸手打碎了旁邊的花瓶。
火快要燒到我的裙擺。
一聲踹門聲響起。
看見他向我大步走來時,我終於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6
我是被沈知意親手抱進世子府的。
沈南枝為此又氣又惱,不顧往日溫柔的形象在沈太妃前面尋S覓活。
最後沈太妃動了怒,親自下令讓沈知意在她宮門口罰跪三天,反思認錯。
夜深,我敲了敲沈知意的房門。
「殿下,這是消腫藥膏。」
沈知意後退一步,示意我進了屋。
坐下後,我起身主動為他倒了茶水。
「殿下,小公主千金之軀,難免嬌縱。上次是民女不小心打翻了火折子。與公主無關。」
「還請殿下不要生公主的氣。」
沈知意盯著我看了許久,然後轉了身。我順手從衣袖拿出一瓶香,往他香爐裡不動聲色的添了添。
此香無色無味,即使混淆其中,也不輕易發覺。
7
在沈太妃的威逼下,沈知意不得已親自上門請了罪。
沈南枝依舊不願意松口,直到沈知意親口承諾要娶她為妻。
婚期定在開春,三月三。
第一場初雪融化時,冰冷的世子府洋溢著一副大囍模樣。到處都在張燈結彩,為這場婚事做準備。
府裡有年輕嘴碎的年輕女使,在背後偷偷笑話我。
「你還記得咱們殿下抱回來那個孤女嗎?長得挺清純,背地裡比誰都會勾引男人呢。還想爬上我們世子府的床。」
「就是啊,我們殿下的床也是她想爬就爬的。我們小沈世子已經和公主訂婚。等公主成親後怎麼收拾她個狐狸精。」
我坐在屋檐的廊前,仍由她們言語羞辱我。直到有大膽的女使直接往我屋子潑冷水。
「呸,狐狸精。以後的好日子等著瞧吧。」
直到沈知意出現,他將那兩個嚼舌根的女使打了三十個板子。
又吩咐下人,直接把潑冷水的女使發賣了出去。
他站在我的身前逆著光,低下頭認真的看著我。
「小梨兒,你還不願意原諒我嗎?」
8
六歲時我跟著阿姐還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經常趁著沒人偷走門口老板娘的包子。
直到那一次,我被逮住了。差點被打個半S。
沈知意掏出銀子,將所有的包子買了下來。
我捧著包子,甚至還沒來得及感謝就匆匆離開。
第二日,沈知意又站在原地等我。
他出錢,又買下來所有包子。
一連半個月,沈知意最後一次站在包子鋪前。神情低落。
「我要走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買包子了。」
「我都請你吃了半個月的包子了,你為何還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眨了眨眼睛,然後回應他。
「我阿姐喚我小梨兒。」
在沈知意轉頭快要走時,我主動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還會回來嗎?」
沈知意清澈的眼裡滿是肯定。他將剩下的銀子全都遞給我。
「放心吧,我肯定會回來的。」
「我還要請你吃一輩子呢。」
沈知意走後,風吹雨打都阻擋不了我每天都來。直到鋪子搬走,我都未曾瞧見沈知意的身影。
9
我背對沈知意,擦去眼角並未存在的眼淚。帶著委屈和隱忍。
「殿下多慮了,民女從未生過殿下的氣。」
「何來原諒一說?」
沈知意沉默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接親當日,沈南枝足足等了三個時辰沈知意姍姍來遲。
沈太妃瞧著一身酒氣的他,當場變了臉色。
而沈知意看著擋在他前面的女使,冷笑一聲。
「若是姑母如此,那知意隻好回府了。」
而沈南枝卻直接掀開蓋頭,在大庭廣眾之下追上前來。
「南枝願意跟你走。」
「母妃,你就成全兒臣吧。」
據說,沈太妃看見如此自輕自賤的女兒,被氣得差點摔倒。
而在場的皇室貴女,紛紛捂了嘴嘲笑沈南枝公主之軀如此下賤。
所幸成親後,沈知意日日陪著她。
一時間那些嘲笑她的話仿佛被壓了下去。她描眉輕笑。
「那又怎樣?沈郎不是依舊喜歡我。」
隻是在深夜人靜時,沈知意才會路過我院子廊前。
10
而沈南枝成了世子府的主母後,脾氣收斂了不少。唯獨趁著沈知意不在時,讓我去她院前罰跪。
隻是我每日前去時,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
大多時候,她半倚靠在軟椅上,眯著眼。
「賤蹄子看見了嗎?沈郎隻喜歡我一個人。你如此大費周章進了府,依然還不是不看你一眼。」
而我舉著茶杯的手酸得麻木,她身邊的女使見此。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賤人,還不給公主敬茶。」
足足過了一炷香,沈南枝才接過茶。
茶杯還未碰唇,她的嘴角就有血絲流出來。
周圍一片驚呼,在混亂間女使指著我的鼻子,哭出了聲。
「你為何要害我們公主。」
我被粗壯的婆子SS的按住,接連又挨了好幾個耳光。
直到請來宮裡太醫,他隔著絲線捏著微弱的脈搏。眉頭緊蹙,長嘆一口氣,過了很久才開口。
「公主玉體無恙,隻是身虛而勞累。多加休息,切勿勞累。」
而我低著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沈南枝愛用芙蓉月,可我卻換了沈知意的香。
芙蓉月味清香又溫和,常以女子養膚美顏使用。可兩者結合,無色無味,若長此以往,則會使人重病纏身。
自然十個技藝高超的太醫都診斷不出來。
11
我跪在地上,膝蓋受了傷流血都未曾發覺。直到沈知意踹門而入,意味深長的盯著我。
「你就如此輕賤自己?」
他向我伸出指節分明的手,再一次將選擇拋給了我。
而這一次,我如他所願。伸出手輕輕放在他的手心裡。
眼眸含淚,委屈的回應他。
「殿下……」
沈南枝惡毒的咒罵聲越來越遠,我眷戀的依偎在他懷裡。鼻腔全是他身上的清香味。
沈知意將我輕柔的放在床榻上,轉身就要離去。
房間內是我早就點上的情香,我主動勾住他的衣角。
沈知意立馬轉身,如蜻蜓點水般吻上我的唇。隨後他松開我,放下輕紗。
「小梨兒,若是你不點此香。」
「我也願意。」
……
沈南枝看著我遠去的背影,氣得發瘋。
她將屋子內精致的玉瓷砸個粉碎,而屋外女使婆子跪了一地。
12
第二次清晨,沈南枝直接闖進了我的屋子。
「賤人,還想勾引本公主的人,看我不打S你!!!」
她的素白的臉上沒有妝容,臉色顯得更加蒼白。沈知意隻是輕輕一推。
她頭上的珠翠散落一地,披頭散發儼然宛如一個怨婦。
她身後姍姍來遲的女使見狀,跪在地上直磕頭。
「殿下,她可是公主……」
「殿下你怎麼能動手打她呢。」
沈知意披上外衣,然後毫不留情的給女使一個耳光。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