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龐大,行動遲緩,每逢戰事都嚴整以發,鋪墊周詳。
可是匈奴軍深諳地形,神出鬼沒於山谷之間,意在叨擾,而不在交鋒。
沒一個將軍想吃敗仗,所以三年的疲戰中,無數的糧草、軍備、人馬被調來調去,城池丟了又撿,撿了又丟,其中雁過拔毛、中飽私囊的官員無數。
三年下來,我軍未佔得一點便宜,邊境線雖在,可邊境的民生卻大大凋敝了,原本通往西域貿易的通道,也再難走通。
直到齊王帶兵出京,親自深入敵腹,直搗匈奴大營,才平息了這場匈奴之亂。
齊王更是被民間歌頌成神武將軍。
現在想來,他並非神勇過人,而是早與匈奴裡應外合,三年後,父皇手中兵力逐漸衰弱,他的兵馬卻在無聲中壯大。
現在,我要先齊王一步,找到匈奴主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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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辛認為,這很簡單,隻要道具:區域地圖,就能辦到。
這是一張地勢圖,上面的信息詳盡而精準,哪裡有暗道、洞穴一目了然,人群聚集之處更是特意做了標記。
不過邊境戰場空闊無比,須得二十人同時獻上地勢圖,方能掌控敵軍動向。
瓊辛拍著胸脯向我保證,開戰後的第十天,他就能將這份機密送到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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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寧英才說,她能算出匈奴大營的駐扎之地所在何處後,父皇龍心大悅,開了金口,許諾待此次風波平息後,可格外開恩,特許她參政入朝。
「你將成為我朝第一個,能穿官服拿玉笏,走上金鑾殿的女官。」
戰爭如期發生,瓊辛緊鑼密鼓所制的地勢圖也送到了我的手上。
父皇與寧英才閉門三個時辰,繪制了一張布防圖。
而匈奴營地的位置,則早就用八百裡加急密報,送到了主帥手中。
夜色濃濃,我望著天上那些從前神秘、現在失去了意義的星辰,隻覺得心中似乎湧入源源不斷的力量。
原來這世上能幫我的不是天命,不是愛,而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西窗輕搖,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翻窗而入,輕手輕腳落地,連月光都不曾驚醒。
他繞到我身後,用棉布捂住了我的口鼻,一陣刺鼻的香味窸窸窣窣地爬滿了我的五髒六腑。
我頓時身體發軟,站立不穩,那人輕輕地把我放置在椅子上,扯下了面罩。
是蕭珏。
他用在我身上的,是絲蘿在遊戲商鋪裡換取的真言散。
他堂而皇之地向我詢問我軍邊防薄弱之處與接下來的戰術動向,我都一一作答。
他的問題問完了,我也頭腦一沉,倒在了桌上。
離去之前,他修長微涼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面頰。
「睡吧,公主。若你不是公主,若我隻是蕭珏……
「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他走後,我慢慢地爬了起來。
方才聽到動靜後,我就匆忙吞下了瓊辛給我的另一丸藥——不動如山,三個小時內,我可免疫任何道具的作用。
我告訴他的戰略信息,半真半假,足以給他些甜頭,卻能誘他走得更深。
這一招,叫請君入瓮。
23
十數日後,匈奴軍重創於峽谷。
此乃我軍布陣的「虎口」處,敵人深入至此,已沒有回頭餘地,而他們的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匈奴大營,數萬匹馬奔逃入山,潰不成軍。
父皇封了寧英才一個五品女官,金口玉言,為她擬了個官職為「女星君」。
而齊王,深信蕭珏探查來的情報,調走五成親兵,扮作匈奴軍,預備坐山觀虎,漁翁得利,不想卻被山洪困S在半山腰,S傷者過半。
兵馬,是齊王得勢的根基,現在他的這一支主力已經半S不活,苟延殘喘。
我來不及欣喜,就接到了太後娘娘的懿旨。
太後命我即刻觐見。
前世今生,對於這個祖母,我也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她似乎總是在生病,總是怒氣衝衝,她已閉門不出多年,父皇也從不肯去看她。
直到她躺在枕榻之上,朝我招了招手,我才看清她手心中那片小小的玉虎符。
太後垂老兮兮,病入膏肓,孱弱得如秋後之葉,很多人都忘了,太後手中尚還握著蔡家軍。
傳說中的蔡家軍,數十年來駐守西南,仁愛百姓,不好爭鬥,庇佑了蔡氏與一方水土。
太後年輕時即為皇後,那時的蔡家軍唯京城馬首是瞻,領先帝命,徵戰四方,忠而勤。然而太後並不受寵,直至先帝駕崩,也未能生出一兒半女。
父皇更不喜這個總是板著一張臉的母後,基後也與蔡家不合,蔡家軍便退守西南,盤踞不出。
這麼多年,他早已淡了討要蔡家軍的心,可虎符卻在此刻的如豆燈光之下,潤澤瑩瑩。
「你叫,趙璇?」太後的喉嚨好似卡著什麼,混沌不清。
「你這些日子,可不少奔忙啊。」她語帶嘲諷,眼神比父皇那年狩獵時遇到的老狼還陰邪。
我低下頭:「孫兒也是為了替父皇分憂。」
她嗬嗬地笑了:「你不必騙我,你的野心昭然若揭,瞞不過我的眼睛。一個天真爛漫的公主,忽然關心起軍政大事來,太可疑了。
「就連你父皇那個草包,也會有所察覺。但他還是一味地任由你去做了,你知道為什麼?因為他已過了鼎盛之年,走向垂老兮兮,他已無力分身,正缺少一個你這樣的人襄助左右。
「自己的女兒,當然會守住自家的江山……」她咳了兩聲,「等到你替趙家掃清了障礙,太子便可在太平盛世中登基。」
那兩個被我拋在腦後的幼弟,他們的臉龐重新浮現在我的心頭,我的呼吸緊了。
「哀家這輩子沒有子嗣,先帝說我剛強,不僅不像女人,還沒有人味,你父皇,說我痴迷權柄,不肯放手。
「可沒想到臨了,我遇見一個最像我的人。」
她扯住了我的手,我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我從不知孱弱的病人也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你們趙家的男人都是孬種,唯有你,像是我的子孫。我這條命快到了頭,你父皇礙於孝道,遲遲沒有對我蔡氏動手,可等我一S,他也好,他選中的太子也罷,必然會清算蔡氏。
「蔡家軍一向忠心耿耿,卻仍然是他們的心頭刺,因為無能之人,最擅長的就是用濫S來掩蓋恐懼。西南是蔡家祖輩生長的地方,我S後若泉下有知,怎忍見生靈塗炭,兵戈相向?
「你想要這虎符嗎?現在就寫,寫一封聖旨,保住我蔡氏千千萬萬的將士百姓。」
聖旨?我渾身一顫。
太後的身旁老姑姑卻合時捧上了筆墨紙砚。
「若你這小丫頭贏了,這便是字據。若你輸了……」太後搖頭,「這虎符也會落到得勝者手上。我不如賭一把,賭你會贏。」
她把虎符塞進我的手中,合上我的五指。
「成敗在此。」
此時我頭腦嗡然,太陽穴一陣震顫,穹頂之上立刻傳來播報聲。
【恭喜玩家獲得第三大神器,虎符。作用:軍心+50,附帶操控蔡家軍的能力。】
24
光有兵馬還不夠,我還需要把手伸到前朝去。
前世,我指望著蕭珏入朝後,能輔佐庇護我,現在我發覺,這個想法太過幼稚。
我需要更多的人,更多與我利益一致的人。
寧英才進言,說服父皇大開已停止了十年的科舉。
此舉一出,天下振奮。一時間趕車入京者絡繹不絕,市面上的經史典籍被哄搶一空,上至七十老朽,下至牙牙學語的小童,都做起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夢。
半年後,經過層層篩選,留用人才百人。
這一百多人還未來得及派職,一條傳聞就走遍了大街小巷。
先是有人天亮之時來敲登聞鼓,大罵科舉是掛羊頭賣狗肉,實則採錄的一幹人等皆出身世家貴族。
很快,又有酒家來報,早在科舉之前,就曾聽見某個貴客酒醉之後,大肆議論本該絕密的試題。
朝廷正一籌莫展,不知如何堵住悠悠眾口之際,京郊處的一所學校忽然拔地而起,辦學之人正是齊王座下幕僚之妻,名喚絲蘿。
傳說此學堂來者不拒,不問出身,教學者更為世家大儒,打的是「普世」「兼愛」的旗號,頓時被百姓津津樂道。
朝廷腐朽,可齊王賢能。
世人一時感懷欽佩,皆稱齊王為「齊仁王」。
此「仁」字乃是大為僭越,既成仁王,何不為君?
傳聞說,北方暴民已成立了「齊天會」,動輒打砸官府,尋釁滋事,且有逐漸壯大之勢。
父皇急得直踱步,卻不知如何挽回朝廷的名聲,隻好一聲令下,將口出狂言的百姓全部拔掉舌頭。
我適時阻止了他,然後呈上了另一份榜單。
「其實本次入選的,還有另一批人。隻是此榜一直藏於福才宮中,秘而未發,隻因茲事體大,兒臣不敢獨斷專行,本想過些時日再敬問父皇聖意,可如今事態緊急,不得不現在就拿出來。
「此榜名為『寒門榜』,入選者皆為布衣草民,這些人將獨立於六部之外,就叫『社稷臺』,專聽民聲,為民伸張,更有監聽百官,彈劾群臣之力。社稷臺可直面帝王上諫,為君者,兼聽則明,此乃利民利國之大變革。」
齊王若不生事,這些位列「寒門榜」之上的學子將會受我一家驅使。
可齊王借題發揮,我也好把這些人光明正大地送進朝廷。
父皇盯著那寒門榜沉默了很久,他看我的眼光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寒門榜」一經發布,百姓的怒罵聲頓時消弭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戶戶的琅琅讀書聲,即使不打算入朝為官,可社稷臺已經搭成,若他日真的有怨要申,有苦要訴,難道提起筆來連狀書都不會寫嗎?
「寒門榜」的狀元徐德志入宮拜見,雙手高高捧舉著一個禮物,我再三推拒,他卻堅持要我打開看看。
袋中竟然是一袋谷粟。
他紅著臉,磕磕絆絆道:「糧食是國祚之本,殿下功在社稷,恩德無量,這谷粟是我們寒門榜上所有人一把一把湊的,臣等必然盡心竭力,安定民生,報效殿下的知遇之恩。」
我捻起幾粒谷粟,果然,其中有江南米,也有山南谷,這是一袋來自我國一十七郡縣的谷粟。
我的頭又嗡然起來。那個聲音又一次從天而降。
【恭喜玩家獲得第四大神器,寒門之粟,作用:民心+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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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舞弊泄題一事雖然平息了,可父皇的怒意卻未消減,他終於不得不把目光投射在了自己那個看似愚鈍純良的弟弟身上。
齊王身量魁梧,頭腦簡單——父皇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他還是抓捕了一批搬弄是非、煽動民間之人,經過晝夜的審訊,輪番的酷刑,七個齊王黨羽終於露出水面。
我看了這七人的訴狀,閉上眼努力地回憶前世跟隨齊王造反的那些人的名字,訴狀中沒有的,由我來添筆補上。
寧可錯S一百,不能放過一個,最終沿著這七個人,我抓捕了一百多個齊王黨。
其中牽扯眾多,令人咋舌。
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世家大族中,曾與齊王有過交往的逃奔出京,自認問心無愧的也閉門不出,齊王府門口更是門可羅雀。
第二年的秋後,這一百多人被我斬的斬,流放的流放。
而父皇,不知生了什麼病,已經昏昏沉沉幾日,爬不起來了。
我作為公主,自然要監國。我的兩個幼弟,一個提前感知事態不對,偷偷離開了京城,另一個則被我鎖在寢殿中,嚇得飯都吃不下。
我差遣御林軍圍住碩大輝煌堪比小皇宮的齊王府,齊王被圍困七日後,默然放了一把火。
聽說火燒了三天三夜,才燒得個幹淨,其中發現了齊王燒焦的屍首。
後來,史官把這一段駭人聽聞的S戮稱為鳳火焚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