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辛的人生扭曲而壓抑,他隱忍之下的陰暗底色,決定了他對玩家做出的任何事都符合邏輯。予取予求,自由S戮。
瓊辛還是那麼慷慨大方,他許諾向我提供無窮無盡的道具,而我要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在登上頂峰之後拉他一把。
我能登上皇位,瓊辛深信不疑。
我出門之後,寧英才顫抖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冷涔涔,全部是汗。
我拍了拍她以示安撫:「放心。他應該沒能看出你的真實身份。」
她卻以祈求的語氣對我說:「救救他們。救救我的同胞。」
雖說人各有命,可到底是存在於陌生世界的一幫同鄉人,她怎能作壁上觀,若無其事?她的心到底沒有這樣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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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一樣。我是S過一次的人。
於是我輕柔地掰開了她的手。
「那麼,我就非贏不可。隻有我有了權力,我才能解救你的同胞。」
寧英才愣住了。
她從前答應幫我,隻為了玩一場刺激的遊戲。可是從現在開始,我的成敗也是她的性命攸關。瓊辛在玩家身上嘗到了甜頭,不會輕易放棄,為了求榮,他不介意竭澤而漁,榨幹玩家。他拿到的道具越多,掌握的信息就越深,長久以往,藏在深宮貌似安全的寧英才,被他找到也是遲早的事。
「殿下這是要挾嗎?」她望著我,難以置信我不再是她印象中那個優柔寡斷的公主。
「不。我隻是為自己增加一點籌碼。」
寧英才注視著我,眼神慢慢平靜,她做了一個悠深的呼吸,然後道:「殿下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憂爾之憂,助你也是助我自己。
「今日出門匆忙,奴婢有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絲蘿硬要賴在那間有問題的寢房中不走,怕是別有謀算,殿下要小心她狗急跳牆。」
16
絲蘿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三日,三日裡,福才宮僅飛出了一隻雪白的鴿子。
鴿子腳上的小紙筒,寧英才取下來交給了我。
她寫了一首辭別詩,哀婉動人,令人聞之心碎。
寧英才許久未睡的眼中血絲遍布。
「這東西萬不可讓蕭公子看見,否則又要與殿下生了嫌隙。」
我想起那命書中所寫的,我與蕭珏已錯過的種種羈絆,輕輕笑了出來:「我跟他生的嫌隙還少嗎?不差這一點了。放了這鴿子,信也原封不動地送去。」
我合上剛從內侍局取來的宮女名冊,道:「絲蘿,鬼也。是時候讓她見一見光了。」
第二日午後,蕭珏在福才宮門口求見。
我放了他進來,隻留下寧英才守在身側。
「殿下怒的是蕭珏,為何要遷罪小小宮女?她不過是在一個早就荒廢了的樓裡等了我一時片刻,何錯之有?我無父母,絲蘿為了照料殿下,也先後S了親妹與爹娘,兩個苦命之人的一點點慰藉,殿下也要抹S嗎?」
他的質問一連串地撲來,我卻波瀾不驚。
「蕭珏,你說我怒你,我有何怒?」
蕭珏一怔,啟唇欲言,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我怒他被我錦衣玉食地養著,卻沒有一顆心拴在我身上,反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另尋慰藉,與我的貼身侍女暗生情愫?
他確有此想,卻不能宣之於口。
他哪裡有資格使得尊貴的公主生出嫉妒之心?
於是他順從地低下眉眼向我發問,口角卻暗藏機鋒:「蕭珏聽聞殿下前幾日已見過了瓊辛公子,殿下可還中意他嗎?」
他半跪在我面前,脊背還是挺得那樣直,不卑不亢。
我走上前,挑起他的下巴。
「瓊辛自然不如你好相貌,做情人實在差了些。」
他睫毛閃躲,緊抿著的嘴角正壓抑著被當作物什賞玩的羞憤。
「我的命,是殿下所救,殿下要怎樣都無妨,隻不要牽累旁人。」
「哦?」我起了興致,「你口中的旁人是指絲蘿?我倒不受累,願意陪你一同看一看,我是如何牽罪於她的。」
絲蘿的房門緊閉著,屋裡有著隱隱的哭聲。
蕭珏聽見哭聲,雙肩一顫,轉過身向我跪下。
「求殿下開恩,放她出來,饒她一條命。我願起誓,再不會見她一面。」
好一對痴男怨女,苦命鴛鴦。
開門後,隻見絲蘿俯臥在床,下半身血跡斑斑,好似受了杖刑。
寧英才與我對視一眼,上前掀起絲蘿的小衣,看了一眼。
她踱回我身邊,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雖小,難掩震撼:「傷是真的,應該是把傷人的道具用在了自己身上。」
蕭珏站在床邊,眼眸低垂,語調沉痛:「殿下已非孩童,怎可如此輕賤人命?她盡心盡力照料你十數載,便隻落得這樣的下場嗎?」
床上的絲蘿單薄得如一隻冬日的殘雀,她睜開淚眼,口中咳出一口血:「蕭公子莫怪公主,不是公主,是我,是我犯了錯。」
我雙臂疊抱,泰然自若地看著這出戲。
蕭珏咬緊了牙齒,一把撸起絲蘿的一隻袖子,她的長袖之下,掩著一條滿是傷痕的手臂。鞭痕新舊交疊,觸目驚心。
他朝我譏諷道:「都說殿下心慈面軟,可誰知殿下的貼身侍女飽受凌虐,如同身處煉獄之中?」
絲蘿潛心埋藏了多年的伏筆,在此刻響了。
我也終於明白了,前世我臨S之際,城牆之上的蕭珏為何對絲蘿說出了那兩個字——別怕。
原來,他早已視我為洪水猛獸,夢魘閻羅。
我卻格外平靜。
「看來你很是替她不平。可你別忘了,她是我的婢女,我待她如何,你沒有身份,也沒有立場置喙。」
蕭珏怒極反笑:「於是,便要眼睜睜看著殿下將她折磨致S嗎?」
我搖頭,吟吟一笑:「於是,我願替你二人賜婚,你從此便是她的丈夫了,想怎麼護著她都可以。蕭公子既心疼絲蘿,便娶她回家心疼吧。」
我話音剛落,蕭珏託起絲蘿胳膊的手驟然一滑,他整個人如同枯枝幹一般僵硬,往日那雙不露城府的雙眸此刻被怔愣填滿。
絲蘿的眼中,則席卷著狂喜的神採。
對她來說,此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17
「怎麼,你不願娶?」見蕭珏遲遲不答,我偏了偏頭追問,「難道你二人並無男女之情,是我會錯了意?近日有宮女來報,常見你與絲蘿月下柳前私會,喁喁私語,好不親昵。如今何不趁此良機,兩全心願?」
絲蘿被降職之後,反對她的聲音頓時迸發,在我的默許之下,早就不滿的宮女們開始添油加醋起來。
不管她們說得多離奇,我都一概發賞錢。
後來,傳言指向了蕭珏。
有人說他二人暗通款曲,早已私通,最妙的是,有人說他二人合謀造反,殊不知這胡言亂語卻恰恰命中,成了谶言。
我正好趁傳言喧囂之際,順應天時地利,把絲蘿送出宮去。
可是蕭珏似乎不大情願。
他低著頭,目光沉沉,半刻鍾後,他定了定神,剛想說什麼,衣袖卻被絲蘿猛然一扯。
「蕭公子,救救我。公主不肯要我,若你也不肯,我不知該怎麼辦了。」
蕭珏尚未說出的話被塞回了喉嚨裡,他還是衝她微微頷首。
我拊掌三次,大笑道:「好,兩個都曾是我座下的,近水樓臺,郎情妾意,這美事自然由我操辦。
「隻是不能委屈了絲蘿,她雖父母早亡,但尚有一門親戚在人世。我未卜先知,早把此人請進宮來了。絲蘿,你便和故人敘敘舊,如何?」
此時,寧英才領來了一個佝偻的老者。
絲蘿面露惘然。
老者先開口:「麥花,我是你堂叔,你不記得了?」
絲蘿入宮前的名字叫李麥花,她顯然也對本名感到十分陌生。
我含笑望著她:「絲蘿,你堂叔小時候最是疼你了。」
絲蘿如夢初醒般哀哭一聲:「堂叔!麥花找得你好苦!未承想這些年沒見,你已蒼老成這副模樣了。可麥花一看見你腮邊的這顆痣便什麼都想起來了,竟真是你!」
她又抽噎著向我頷首:「多謝公主。自從我父母走後,我就再也聯絡不上本家了,若非公主庇佑,不知又要受多久骨肉分離之苦。」
我的笑意冷了下來:「你再仔細看看,他真是你堂叔嗎?」
絲蘿的啜泣聲戛然而止,她臉上的桃花之色也忽然陰沉,怨毒的眼神幽幽地望著我。
蕭珏也淡聲道:「難道是此人冒名頂替,別有用心?殿下,絲蘿與親人分離多年,就算認親心切,看錯了人,也是情理中事。」
有蕭珏幫腔,絲蘿的語氣也順勢變得委屈苦澀:「奴婢的妹妹去了,爹娘也去了,公主說奴婢尚有一個親人在世,卻不知這對奴婢來說是多大的奢望,故而想也沒想就認了下來。殿下縱使不信我,又何必費事找個不相幹的人來羞辱我,使我空歡喜一場呢。」
「不相幹的人!」那老者發出一聲低吼,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絲蘿嚇了一跳,柔弱地半倚在蕭珏身上:「公主,快請此人出去吧。」
我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這個不相幹的人,是你爹。」
絲蘿很鎮定:「這不可能,奴婢的爹娘早就S在了洪水之中。」
「那年洪水,你爹娘被衝散了,你爹沒S,跟著流民一塊兒上京了,還託人往宮裡給你送了幾封信,卻不知你是沒收到,還是沒放心上。」
那老者向我深深福身:「貴人,此人形貌上雖是我女兒,可內裡的魂魄卻好似換了一個人。草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我的麥花自小最疼愛她的妹妹麥穗,怎會明知麥穗快S了,也不肯回家看她最後一眼呢?」
我納罕道:「這不肯出宮照料妹妹還可以說是忠心護主,可為何會連自己的親爹都認不出來呢?難道真是民間傳說的——借屍還魂?」
這四個字一出,絲蘿頓時面無人色,隻有一雙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我。
若說從前她尚有懷疑,那麼如今她便可確信了——我已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蕭珏挑了挑眉:「公主怎可憑此人幾句話,便確信他是絲蘿之父?」
老者渾濁的眼睛望向榻上那具身軀,咽下了喉中湧上來的哽咽:「此女臀下有胎記,狀若五瓣之花,故而取名叫麥花。我所言真假,一探便知。」
寧英才上前,作勢要查驗,絲蘿猛然抱緊了被子:「你不可,不可動我!」
她惱火地瞪著寧英才,忽然大徹大悟:「是你,你是當年那個揭穿我的宮女!原來你一直藏在這裡!」
寧英才攤了攤手,樣子很是無辜:「絲蘿姐姐在說什麼,奴婢是玉珠呀。」
「不會,玉珠呆傻,哪會有你這樣精明的眼神!」
寧英才朝我癟了癟嘴:「殿下,絲蘿姐姐瘋了。」
「此事就此罷了吧。一直糾纏前塵往事也無濟於事。我本是好意,要為你二人的婚事尋一個長輩出來,不想卻弄巧成拙。」
在我的示意之下,寧英才捧出一碟銀子,交到了老者手上。
我對著絲蘿說道:「你父親寫了十數封信,也沒能從你這兒討來五兩銀子,我今兒賞給他五十兩,也算全了你父女情分。」
我高高拎起,又輕輕放下,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
看似皆大歡喜,和和美美,可絲蘿的心緒卻被我攪得一團糟。
狗急了才能跳牆,亂中才會出錯。這都是師傅教過我的道理。
而蕭珏看絲蘿的眼神已然冷淡了下來。連親生父親都不認的絲蘿,與他往日心中的那個受盡委屈,卻心地善良的小宮女大不相同,他素來是多疑多思之人,經此一事,又怎會待她毫無芥蒂?
宜早不宜遲,我下令當日下午便送絲蘿出宮,並送了蕭珏一處宅院。
那宅院的位置,距離齊王府,恰恰隻有三條街。
「殿下做得好,被攻略對象發現自己撒謊是大忌,如此一來,絲蘿的攻略進度就會大大退後。即使他二人成了親,也隻是同床異夢,徒有夫妻之名罷了。」寧英才若有所思,又遞了一塊紅布包的東西給我,「此物乃是方才那位老者臨別所贈,他說這個東西才是他看出絲蘿軀殼中的靈魂並非他女兒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