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起飛前，我刷到一個深夜直播間。
開了卡通人物濾鏡的女生提問：
【家人們，明天 crush 的女朋友就要回國了，我該做點什麼？】
彈幕直呼離譜，勸她善良。
她毫不在意，一條條挨個反駁。
「我肯定比他女朋友更優秀，他也很喜歡我的，隻是不敢承認。」
「大膽追愛有什麼錯？！」
心生好奇，右滑翻開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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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全是記錄兩人曖昧的日常。
網友的道德瑕疵而已，我本該無所謂的，如果——男主不是謝紀川的話。
原來異國相戀這幾年，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堅持。
1
波士頓到京市的航程是一萬兩千公裡，為了一同度過紀念日，我提前趕完所有課業。
候機廳，謝紀川剛隔著屏幕同我道完晚安，還承諾：
「清棠，一想到醒來就能見到你，我就覺得好幸福。
「放心吧，我肯定早早趕到機場，讓你落地第一個就見到我！」
我笑著答應，隨後打算刷點視頻消磨時間。
偶然劃到一個名字奇怪的直播間——【急！明天 crush 女朋友回國，我該怎麼宣示主權？】
彈幕大部分都是抨擊。
【別太離譜，人家有對象還上趕著。】
【他要喜歡你早就分手跟你在一起了，懶得噴。】
【大姐，你搞清楚到底誰是正主啊，輪得到你宣示主權？】
主播開了卡通濾鏡和變聲器，和網友對線。
「雖然是他們先遇到的，可這幾年陪著他的都是我啊。」
「聽說她大學就出國，學的還是藝術，什麼菜雞水平不用我多說吧？」
「我肯定比她女朋友條件好，我可是航大研究生，也算是個小美嘞。」
「他說就喜歡我話痨，和我在一起很放松。」
「而且他從來都不秀恩愛，就中指戴了個戒指，我讓他每次跟我見面都摘下來，他還不是乖乖聽話。」
好奇心驅使，我翻開主頁——學院路路花沈美美（愛吃香菜版）。
簡介也很簡潔，「記錄和 crush 的甜蜜日常」。
作品更新十分頻繁，內容合乎賬號定位。
隻是微信頭像，說話語氣，常用表情包，以及偶爾露出的側臉和手指，通通向我說明。
她的曖昧對象，或許是和我相戀八年的男友——謝紀川。
「切，我不跟你們說了，剛 crush 喊我打遊戲，下播咯。」
印象中謝紀川從不打遊戲。
可現在，那些不堪的猜測像野草般在心底瘋長。
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在她的主頁找到遊戲截圖，而後迅速切到軟件商店點擊下載。
機場的網絡時斷時續，進度條像是故意捉弄人。
航班播報已經提醒登機，韓圍的旅客都行色匆匆。
我不甘心地等了又等，終於注冊、登錄。
心跳如雷，仿佛即將面對一場無法預知結果的審判。
……
好友列表刷新，謝紀川的線條小狗頭像旁，「在線」二字格外刺眼。
組隊情況 2/5，還是甜蜜雙排。
深吸一口氣，我點開他的遊戲主頁，好友關系裡隻有一個女生賬號，掛著情侶標識，親昵又扎眼。
親密度的一長串數字，快趕上我一年的學費。
起飛前，那個賬號又有更新。
新作品是一段遊戲裡的視頻，軟萌可愛的女英雄圍著射手加血，不斷發著「有你真好」的信號。
射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回復「收到」，隨後帶著她大S四方。
配文：
【家人們，我已經做好鋪墊了。剛剛打遊戲我說有點發燒，他馬上給我點了藥和粥，還答應明天陪我去醫院，這樣他就不會去接準前女友啦。】
【沈美美 vs 準前女友，第一回合，沈美美勝！】
按滅手機屏幕，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這場十三小時的萬裡飛行，從前是歸心似箭，現在好似萬箭穿心。
2
飛機顛簸許久，終於抵達。
落地那刻，我本已對謝紀川不抱期待。
可他在接機人群中實在惹眼，身形挺拔，眉目俊朗，懷裡還抱著一大捧白玫瑰。
一陣恍惚。
人流熙攘如潮，我停下腳步，成了逆著洶湧浪潮的小舟。
「清棠！」謝紀川笑著向我招手，面色如常。
或許，是我想錯了？
我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推著行李朝他走去。
他像往常一樣，接過我手裡的大包小包，嘴裡還念叨著「辛苦」和「心疼」。
「明明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你何必非要現在跑一趟呢？」
覺得不必，還是怪我的到來打亂了他的日常？
我盯住他的雙眸，笑意不達眼底，問：
「怎麼？我回來陪你過紀念日，你不高興？
「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
他神情一滯，有些委屈：
「寶寶，你怎麼會這麼想我。」
「紀念日過不過都一樣，我隻是不想讓你這麼辛苦。」
真誠不似作偽，可我仍想試探。
「呀，好長時間沒見，你黑眼圈怎麼這麼重了，是不是熬夜打遊戲啦？」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摸了摸鼻子：
「我從來都不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李政，借我賬號當小號用，昨天大半夜還叫我起來幫他掃碼登錄，真服了……
「清棠，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李政，是他的室友。
上課，打球，周末出行，他倆幾乎是形影不離。
至少在謝紀川和我報備的行程裡是這樣。
也許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樣糟糕。
一切不過是巧合和誤會。
我想吃潮汕牛肉火鍋，謝紀川殷勤地安排好一切。
到店落座，清澈甘香的湯底冒著熱氣，鮮嫩的牛肉比國外又腥又柴的冷凍牛肉看起來誘人許多。
看著謝紀川為我盛蘸料的身影，心底的陰霾也消散幾分。
至少，他對我的關心和照顧不是裝的。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帶著笑意回頭，兩隻小碗盛滿食材，隨即將其中一碗遞給我。
「你最喜歡吃香菜了，給。」
沙茶醬上堆著小山一樣的香菜。
可馬上，他舉著碗的手僵在半空。
「我對香菜過敏，吃一口就會全身起紅疹，你都忘了。」
從前他都會反復叮囑服務員不要放香菜的。
我又想起了那個賬號的昵稱——學院路路花沈美美（愛吃香菜版）。
他沒忘，是愛吃香菜的另有其人，他隻是把我錯當成了她。
也或許，那人早已成為他的習慣。
謝紀川連忙解釋：
「對不起，清棠，我一時糊塗把你當成李政了，他愛吃，每次聚餐我都夾給他。」
我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是麼？」
3
餘光瞥見他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他垂眸看了一眼，緊接著便將手機扣了過去。
然而來電並未停歇，執拗地震個不停。
謝紀川看我一眼，低聲解釋：
「實驗室老板打來的。抱歉，清棠，我必須得接。」
他神態自若地接起，隻連續說了三個「好」，便又平靜地掛掉電話。
面露難色，謝紀川對著我懇切道：
「清棠，我跑的數據出了點問題，老板讓我回去處理，他催得緊。
「你先自己吃，吃完聯系我，我再送你回家。」
這裡離他的學校並不遠。
我撂下筷子，「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謝紀川眼神微滯，極快地掠過一絲閃躲，連忙解釋：
「不是我不願意，今天是工作日，我偷跑出來老板已經很不高興了，現在再帶陌生人回去的話……
「再說，不是你一直說不要太高調嘛。
「我實驗室那些同門嘴巴都不嚴，要是讓他們都知道了，肯定到處傳，以後你演出的時候，別人偷偷議論咱倆，多影響你。」
說來說去，終歸是搪塞。
「那好吧。」我扯了扯嘴角。
撈了一筷子剛燙熟的吊龍，我埋頭吃起來，鍋底蒸騰的熱氣撲到臉上，也悄悄帶走眼眶裡打轉的液體。
波士頓和京市的時差是十二小時，晝夜完全顛倒。
而我倆隔著山海，已經異國七年。
在我未曾察覺的時刻，他到底對我說了多少謊話，以至於到現在能如此面不改色，信手拈來？
真心過期，或許就像燙熟一份牛肉這樣快。
謝紀川以為我在鬧別扭，伸手摸了摸我後腦勺的頭發，輕聲哄道：
「我去去就來，乖。」
我還是沒忍住，戴好帽子口罩悄悄跟了上去。
他在我面前偽裝得太好，或許我從不知道脫離我的目光後，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謝紀川沒去實驗室，而是轉頭去了校醫院。
路上還不忘打包一份熱粥，隨後腳步匆匆，直奔發熱門診。
對照門口的輸液單，我終於得知那女生的姓名——沈菁菁。
我看著謝紀川親昵地貼了貼她的額頭，表情嗔怪地說了些什麼。
隨後打開包裝盒，將粥遞到沈菁菁面前。
她癟癟嘴搖頭，似在撒嬌。
謝紀川無奈，又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喂給她。
喝粥之餘，沈菁菁一直在說些什麼，謝紀川雖沒有過多回應，卻聽得認真，笑得溫柔。
兩人對視的眼神，寫滿了不清白。
……
胸口悶痛。
我拿出手機撥給謝紀川。
果然他的習慣一成不變，依舊是看一眼手機，然後掛斷。
隨即在微信敷衍我：
「寶貝，我在忙呢，你稍等一會兒好不好？
「或者我給你打個車？」
彈窗消息提示那個賬號的作品更新。
點開一看。
配圖是謝紀川剛買的粥，還不忘拍下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家人們誰懂啊，crush 今天還是去接準前女友了，我不得已衝涼水澡真把自己弄發燒，才讓他來醫院陪我的，嗚嗚嗚。】
【不過他還親自喂我喝粥咯，好幸福~所以第二局，依舊是沈美美勝！】
標籤打得露骨——#曖昧日常#crush#手控福音#謝謝你的愛。
謝紀川，我真的很想問你。
在兩個女生中間這樣遊離周旋，不累嗎？
4
我和謝紀川雖談不上門當戶對，卻也是實打實的青梅竹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