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條瘦弱如泥鰍般的小龍。
被西海龍族欺負,趕到淺灘東躲西藏。
絕望之際,我鼓起勇氣,忍痛捧出護心鱗,尋求陳塘關惡霸少年李靈珠的庇護。
少年挑起邪肆的眉眼:「小泥鰍,小爺可是扒過龍皮抽過龍筋的,你不怕?」
我咬緊瑟瑟發抖的牙關:「可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1.
那天,西海的幾條蛟龍吃膩了魚蝦海鱉,想換個口味,於是盯上了我。
無他,隻因為我是西海裡最瘦弱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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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種不詳,不像其他的敖氏龍族一樣,血統純正高貴。
父母雙亡,沒有依靠和背景。
平常隻敢吃些S魚爛蝦,哪裡有什麼力氣。
被揍得奄奄一息之際,我聽到了岸上傳來吹口哨的慵懶聲調。
瘋狂的蛟龍們愣了一瞬。
那是讓所有龍族都聞風喪膽的陳塘關惡霸,李靈珠。
我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顧地拼命竄上岸。
身後,蛟龍們不敢尾隨,忌憚地在淺灘徘徊著。
眉眼清俊的紅衣少年坐在巖石上,翹著二郎腿,腦後高扎的狼尾迎風飄蕩。
看著他黑亮的眼眸和渾身隱隱的煞氣,我渾身發抖。
但還是鼓起勇氣,拖著渾身血跡,蹭到了他面前。
他放下唇邊的草葉,一挑邪肆的眉眼:「喲?哪兒來的小泥鰍?敢來小爺面前晃悠?」
我忍痛剜出胸口的護心鱗,那是我身上最寶貴、最值錢的東西。
我顫巍巍地奉上血淋淋的鱗片,牙關上下打架:「聽……聽說你是陳塘關最厲害的人。」
「我想……上貢。」
「請你保護我。」
李靈珠眸光淡然掃過護心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梢微挑:「保護你?小爺可是扒過龍皮、抽過龍筋的,你不怕?」
我豁出去了拍馬屁:「不……怕。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哈?好人?」
李靈珠似笑非笑,修長手指不緊不慢地撥動著紅綾槍的流蘇。
在我忐忑期待的目光中,他指尖輕彈,將護心鱗彈回我懷中。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你走吧,別再來打擾小爺我。」
2.
我一顆心倏然沉入谷底。
最後的一點希望徹底破滅了。
蛟龍們見狀,不再顧忌,蜂擁而上。
他們闖進了淺灘,打爛了我的窩——那是我母親的骸骨搭成的,我唯一的避風所。
「別動我娘的骸骨!我跟你們拼了!」
我急紅了眼,用盡了全力護著。
哪怕被他們瘋狂啃噬著血肉,也要保住我娘的骸骨。
正疼得神思渙散之時,一抹紅色身影如同閃電般,轟然從天而降!
「小爺還沒走呢,當著小爺的面欺負沒娘的孩子,當我是S的麼。」
李靈珠執著紅綾槍,怒發衝冠。
電光火石之間,囂張的蛟龍們就被狠狠砸進海底深坑,S的S,傷的傷。
剩下的見勢不妙,屁滾尿流地扭頭就跑了。
我抱著我娘的碎骨,愣呆呆地看著他。
「我沒說錯吧,你果然是好人。」
大約是我感激的眼神太過熾熱,他對自己是不是好人這事不置可否。
隻是掸了掸衣袖上的血跡,懶懶地抬起眼皮:「小泥鰍,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是最短的咒,也是無形的羈絆。
肯問我名字,說明他對我感興趣了,說不定願意當我的保護神。
我興衝衝地說:「我叫敖戊。」
「嗷嗚?有意思。」
李靈珠勾唇笑了,笑起來還挺好看。
「不是老虎叫的那個嗷嗚,是甲乙丙丁戊的那個戊。」
我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解釋道。
「嗯,敖戊。你看起來快一百歲了吧,還沒化形?」
「也沒化出性別?」
他疑惑地掃過我瘦骨嶙峋的身軀。
龍族一百歲才算成年,在那之前都是無性別的。
化形時可跟隨內心,選擇性別是男還是女。
我渾身窘迫:「大概是營養不良吧。新鮮的魚蝦隻能讓其他龍先吃,輪到我就是S掉爛掉的。」
李靈珠眼神柔和了一瞬:「那些作惡的蛟龍被我趕走了,以後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我感激涕零之餘,趁熱打鐵,又捧出自己的護心鱗:「請你收下我的貢品!」
李靈珠嘖了聲:「又來這套幹什麼?我又不是收保護費的黑社會。」
他拎起紅綾槍:「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以後自己好好修煉,提升實力。不坐在桌邊,就會成為別人的菜譜。」
我似懂非懂地哦。
看著他消失在岸上的紅色身影,我心中莫名地空落落的。
撿起他遺落在地上的吹口哨的草葉,我把它珍藏了起來。
3.
自那之後,我在淺灘的日子好過了起來。
西海裡瘋傳,李靈珠是罩著我的老大。
為了自保,我狐假虎威,也就默認了這些傳言。
不僅不阻止,還添油加醋地自己到處傳播。
「李靈珠一槍就挑斷了三條蛟龍的筋!」
「他一腳踏在蛟龍背上,說:以後敖戊就是我罩著的人了!你們要是敢動它一根毫毛,就是跟我李靈珠過不去!」
「我李靈珠是誰?陳塘關扛把子!西海岸話事人!你命由我不由天!」
我唾沫飛濺地在那些瞪著八卦雙眼的鱉精面前擺龍門陣,知道下一秒它們就會把謠言傳遍整個西海。
那些蛟龍再也不敢過來挑釁。
我也吃上了新鮮的魚蝦海鮮。
還有不少弱小的精怪,苦西海蛟龍久已,主動和我示好套近乎。
我溜上岸,偷偷看望過李靈珠幾回。
有時候他在練功,紅綾槍耍得帥氣無比。
有時候他在和妖魔鬼怪或者道人打架,次次都不落下風。
驚嘆羨慕之餘,我悵然若失地回到窩裡繼續修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變強。
這天,有隻金槍魚精哭哭啼啼地找上了門,說是西海蛟龍把它的兄弟抓走了去煉化兵器,想通過我求李靈珠出馬,救它的兄弟。
以我和李靈珠虛假的實際交情……
我本來心虛地想拒絕,可門口圍了一群目含期待的小海妖,紛紛興奮地叫嚷著要好好教訓下蛟龍。
這場面,不答應的話,很難收場。
我隻得應下了,並讓它們眾籌準備給李靈珠的禮物。
求人辦大事得送大禮,人間的規矩我懂。
他可以不收,但我們不能不送。
十裡八灘的眾海妖們紛紛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金槍魚的鰭、螃蟹的鉗子、紅珊瑚最嫩的枝……
就連最摳門的蚌精姐姐,也大方地獻出了她的天地靈寶——蚌殼床。
我帶著禮物,去了陳塘關凌霄山上的蓮花洞。
好消息,找到李靈珠了。
壞消息,他被師傅太乙真人關禁閉了。
4.
我在石頭縫裡偷望,隻見李靈珠支著下巴,側躺在石臺上,漫不經心地自己跟自己下著骷髏頭做的棋。
太乙真人板著臉訓斥:「靈珠,你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S了石磯的兩個門人?」
李靈珠聲調慵懶:「想S就S了。你們不是一直想找茬鏟除石磯麼?我先下手為強不好麼?」
太乙痛心疾首:「石磯是一方大妖,我們是名門正派,滅她得有正當理由,不然師出無名,天下不服。」
「現在她告狀告到元始天尊那兒去了,搞得我們很被動,想S也S不了她了。」
李靈珠輕嗤:「理由隨便編一個就好了,比如石磯擁有天地不容的絕世S傷性兵器,燭龍就被她藏在山裡。反正這事闡教沒少幹。」
「逆徒!你給我呆洞裡好好反省,三個月不許出洞!」
太乙真人氣得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聽得心灰意冷。
完了,李靈珠出不去了,求助的事泡湯了。
正蜷縮著身子想溜出去,李靈珠的眸光就散漫地掃了過來。
「出來吧,小泥鰍。早就發現你了。」
「你倒是能耐,師傅下的禁制結界都沒能擋住你。」
我狼狽地爬了出來,不好意思地撓著龍角:「大概是我有好好修煉的緣故吧。」
李靈珠掂起我背上鼓鼓囊囊的藏寶包:「裡面背的什麼,這麼重?」
我不敢開口提求助的事,反正說了也沒用:「淺灘的海妖們送你的寶貝,謝謝你替我們趕走了蛟龍。」
李靈珠清俊的眉梢微挑,犀利的眸光仿佛要把我看穿:「隻是謝禮,沒別的事求我?」
我目光閃爍:「沒有沒有!大家都覺得你是好人,所以想感謝你。」
李靈珠唇角微咧:「我可是隻S不渡,不少海妖龍族都S在我手裡。他們也這麼覺得?」
我迎上他黑亮的眸子:「你不S無辜的妖。你S石磯門人,也隻是為了先發制人,故意讓闡教陷入道德困境,好讓石磯逃過一劫,對不對?」
石磯隻是個愛種花種草種樹的佛系小姐姐,何罪之有。
他頓了頓,微微掀起唇角,眸色清亮:「小泥鰍,你有時候倒是挺聰明的。」
第一次得到他的表揚,我飄飄然了。
李靈珠勾了勾手指:「既然是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了。蚌殼床留下,其他的帶回去吧。」
大約是蚌殼床天生寒涼,適合他火熱的體質吧。
「好嘞!」
我把蚌殼床放了出來,磨磨蹭蹭地挨近他的紅綾槍。
趁他不注意,薅下幾縷流蘇……
5.
最終,我單槍匹馬去了西海深處,找那幾條蛟龍理論。
我攥著那幾縷流蘇,表面上虛張聲勢,實則心裡怕得要S。
他們大概是被李靈珠嚇破了膽,看見他紅綾槍的流蘇就慫了,乖乖地把抓走的金槍魚精兄弟放了出來。
事情太過順利,正在我帶著金槍魚精兄弟要撤退的時候,一股來自海底深處的威壓傳了過來:「哪兒來的雜魚雜蝦,西海龍宮都敢闖?」
蛟龍們如同見到了救兵:「西海龍王二太子!這條小泥鰍是李靈珠的狗腿子,壞了您煉化神兵的好事呢!」
二太子不屑地睥睨著我:「我聽說李靈珠被關禁閉,幾個月都出不來。你少在這兒裝神弄鬼。」
我的心砰砰跳,故作鎮定:「李靈珠很快就來了。二太子,請放我們離開。」
邊說,我邊摸出李靈珠留下的草葉,裝模作樣地吹了幾聲口哨。
蛟龍們不懷好意地在我四周遊走,二太子則是驚疑不定,倒也沒輕舉妄動。
我暗地打著手勢,準備趁其不意帶金槍魚精開溜。
突然間,二太子盯著我的眼睛亮了,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鬣狗:「這氣息……莫非你是?!」
他興奮得鱗甲都豎了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不管了,給我抓住它!」
我自知逃不過,一把將金槍魚精推開,讓它逃命。
很快,我就被一哄而上的蛟龍們捉住了。
二太子亮出尖銳的龍爪,垂涎地在我心口比劃:「你都不知道,你可真是個寶啊。」
我臉色慘白,這回真完了。
李靈珠還在蓮花洞裡關禁閉。
這吹哨的草葉隻是個擺設,聲音壓根就從萬裡海底傳不出去。
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救我。
我果然一開始就不該逞強。
龍爪猛地刺入我胸口,錐心地疼痛。
正要心如S灰地閉上眼睛,伴隨著暴雷般的厲聲嗡鳴,一枚紅綾槍如流星般破開海水,刺穿了二太子的龍爪,將他SS地釘在了礁石上!
6.
一身紅衣的李靈珠踏浪而來,狼尾在身後飄舞。
我眼眶熱熱的,湿潤了。
他居然……
真的來了!!
李靈珠一腳踏狠狠在二太子龍爪上,眉眼冷峻,聲音凜冽:「敖戊是我李靈珠護著的。誰敢動它,我就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就連龍王太子也不例外!」
那一刻,煞氣勃發,整個西海深淵安靜地可怕。
我激動得心怦怦跳。
他終於承認庇護我了!
二太子龍爪被廢,隻得不甘地點頭,臉色難看極了。
李靈珠拔出紅綾槍,二太子一行龍倉皇逃竄走了。
他用手指沾了沾我胸口的血跡,微蹙眉頭:「還好沒傷到心脈。」
我既結結巴巴,又心潮澎湃:「你……你是怎麼趕來的?」
他一挑眉毛:「你帶了這麼多寶貝,還鬼鬼祟祟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有求於我又不好開口。我就在你身上下了追蹤術。」
沒想到他這麼心細如發。
我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也顧不上眼前的是個不羈的S神,抱住他全蹭到他衣襟上了。
「嗚嗚嗚……我不再是個野孩子了,終於有人護著了。」
他先是略帶嫌棄地揪起我的龍角,後來見我跟藤蔓似地S纏著,也就松了力道,任由我去了。
「自己這麼弱,還逞強去保護別人。」他不屑地嘖了聲。
我訥訥地抬頭:「可是我也想變強,和你一樣,能夠保護別人。」
他默了默,收起紅綾槍:「跟我回蓮花洞。」
7.
由於他強行突破了禁閉的禁制結界,太乙真人又罰他閉關三個月。
正好沒人打擾,李靈珠就掩蓋了我的妖氣,讓我藏在蓮花洞修煉。
本來是送給他的蚌殼床,成了我晚上睡覺的專屬。
他依舊睡冰冷的石臺。
我生性好動,結界又關不住我。
所以,時常偷溜出洞,興致勃勃地給他帶一些海鮮、新鮮花果,還有我認為有趣又寶貝的亮晶晶小玩意兒。
他一開始盡是嫌棄,後來見我怏怏受打擊的神色,便勉強接受了。
太乙真人期間來過一次,看到滿洞的花草還有小東西,嘆氣批評李靈珠玩物喪志。
我以為真人走後他會把東西都扔了,就沒再往洞裡銜東西。
結果,幾天後,他漫不經心地問:「敖戊,你最近偷懶了?小爺我想吃野果子了。」
我一掃沮喪,眼睛亮晶晶地:「沒偷懶呢。這就去摘!」
他微微笑:「去吧。」
經過西海一戰,我在淺灘海妖中一舉成名,也正式證實了李靈珠是我的保護神。
金槍魚精兄弟對我感恩戴德,把我奉為老大,鞍前馬後。
李靈珠出了禁閉後,又交了個新朋友。
來自東瀛勝洲,姓孫,是個特別厲害的猴子。
兩人經常切磋武藝,打得那叫一個精彩絕倫。
我在一旁拍手叫好,加油吶喊。
一人一猴,都是身不由己,一個被佛祖預訂了西天取經,一個被天帝欽定要參加封神大戰。
都是灑脫恣肆之輩,越聊越投機。
什麼反上天庭,踏平西天。
什麼掙脫命運的枷鎖,走出自己的路。
聽得我心神激蕩之餘,又擔心知道得太多了被滅口。
8.
兩人在菩提樹下飲酒,我就屁顛屁顛端果酒,上蔬果,還用龍尾巴給他們趕蚊子。
李靈珠撫摸著已經有裂紋的紅綾槍:「這槍雖然趁手,但不堅固。聽說深海有燭龍九陰,身體可煉化作世間最堅不可摧的兵器。隻是已經滅絕了,幾百年都沒人見過燭龍。」
孫猴子抓耳撓腮:「老孫我也聽說過。西海龍族到處抓壯丁煉神兵,恐怕就是在找燭龍。絕世神兵難求啊。」
李靈珠若有所思:「天庭也很忌憚,不能為我所用就S之。S掉的燭龍比活著的更好用。封神大戰在際,誰不想得到燭龍?燭龍一旦出世,恐怕會掀起腥風血雨。」
我豎起耳朵聽,前去倒果酒。
孫猴子瞥了我一眼,笑道:「靈珠兄,你這小跟班還挺上道。咦?……」
他的火眼金睛上下掃了我一遍,神色意味深長。
我聽說過孫猴子的火眼金睛能看穿世間所有妖怪,生怕他看出了我本就弱小的龍體,更加嫌棄,就縮著身子躲到石椅後面。
李靈珠笑著敲了敲酒杯:「敖戊膽子小,猴哥你嚇到它了。」
孫猴子收回目光,嘿嘿道:「這條小龍……有點意思。」
我見孫猴子沒有戲弄輕視的意思,就從石椅後面探出頭來獻計:「我見過西海的定海神針,長萬丈,寬千尺,而且認主後可以任意變大變小。不知道這個算不算絕世神兵?」
兩人頓時來了興趣。
拉著我一番仔細詢問後,決定聯手去西海取神針。
我自告奮勇要去帶路,卻被李靈珠按住了。
「西海龍王二太子一直盯著你呢,好好在洞裡呆著,別給小爺添亂。」
看著兩道消失在海面的踏颯身影,我悵然若失。
什麼時候才能和李靈珠一起並肩作戰呢?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