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告訴家裡的任何人，提前一天出了院，推開家門時，正看見我爸媽圍著地上的一堆嬰兒用品笑得合不攏嘴。
而許妍，則舒服地躺在沙發上跟裴風打視頻。
“真開心啊，你們這一家人。”
我漠然出聲。
許妍嚇了一跳，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姐，你，你回來了。”
爸媽也尷尬地扔掉手裡的東西，“不是明天出院嗎？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跟你爸還準備去接你的。”
多麼虛偽的話。
十天沒露面，現在卻說要接我。
我松手，包砸到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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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妍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她無措地站在那裡，看著我一步步走近，小聲而緊張地喊著“姐姐”。
我嗤笑一聲。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姐姐？”
“許意，你要幹什麼！”
爸爸厲喝道，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但我沒有理會。
“許妍，這麼多年，我自認對你不錯，雖然你是領養的，但家裡的東西隻要我有的，一定會給你也準備一份。哪怕是再獨一無二的，隻要你想要，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讓給你。”
“那麼你呢？背著我跟我男朋友搞在一起，連孩子都弄出來了！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這麼多年你在學校學的全都是不要臉嗎？！”
最後一句話我幾乎吼出來的。
許妍直接哭了出來，“媽……”
“許意你瘋夠了沒！”
我媽氣急敗壞地衝過來，一把將我推倒地上。
花瓶被撞倒，砸了滿地碎片，尖銳的瓷器染紅了我的手。
9.
我搬家了。
跟他們吵完就收拾了東西，當天搬離了那個家。
本來想先去住酒店，等後面再慢慢找房子的，茜茜聽說後立刻打來電話，“住什麼酒店，先來我家應付幾天，你剛出院也需要人照顧。”
“不用了，臺裡也有宿舍，我等會去申請一下，住不了幾天酒店。”
“那等申請到了再說，定位發過來，我現在就去接你。”
茜茜風風火火掛了電話，我隻好就近找了間奶茶店等她過來。
可沒想到來的不止一個人。
“這是我哥祁年，就是那個在酒局上聽到裴風嗶嗶的那個哥哥。”
那就是差不多都知道我的事了。
我有些尷尬地打了個招呼，上車時祁年先一步過來拿起我的行李塞進後備箱，“你剛動完手術，最好不要太用力氣。”
一個陌生人都會關心我，可我的父母妹妹卻……
心頭一陣酸澀，我跟祁年道了謝，坐進車裡時不小心露出了手上的傷口，茜茜連忙湊過來，“怎麼傷成這樣？在流血！是不是他們打你了？”
我搖搖頭，“不是，杯子摔碎了，我撿的時候頭突然發暈，按到碎片上了。”
茜茜一臉的懷疑，但我堅持如此，她也不好再追問。
祈年說要去醫院，被我拒絕了。
剛從那裡出來，我實在不想再回去了。
車開了一段路，突然在路邊停下，祈年下去又上來，遞過來一包藥，“先處理一下吧，拖久了會留疤的。”
明明隻是尋常的關心，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10.
我請了年假和病假，加起來有將近二十天，可以放心找房子了。
茜茜問起我今後的打算。
我想起許妍捧著肚子時滿足的笑容，心裡酸澀不已，但還是勉強擠出個笑容。
“就這樣過去吧，孩子都要出生了，我也隻能認了，再這麼鬧下去，萬一孩子出了什麼事，我豈不成罪人了。”
茜茜也說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隻好拍拍我的肩，說了些寬慰的話。
“你妹妹那邊就算了，但是裴風那個渣男絕不能這麼輕饒！他之前花了你多少錢，你得把錢要回來！對了，他的銀行卡和存折不是在你這嗎？拿去刷，全花完！”
我苦笑著搖搖頭。
那些東西，早在我出國前就還給他了。
甚至，到達中沙的第二個月，他還以父親生病為由在我這借了八萬。
我其實不願意跟男友有直接的金錢往來，但當時他急的不行，還打了借條拍給我看，畢竟人命關天，我就轉了。
“這個人渣！”
茜茜猛地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來。
“不行，得要回來，他半年前就漲工資了，聽說買股票還賺了十幾萬！他絕對是在騙你的錢，等過幾天姓裴的出差回來，我跟你一起去當面找他要！”
我又是一頓。
這些事，裴風從來沒告訴我，他從來都是明裡暗裡跟我說自己有多缺錢，有多麼努力地再為我們的未來打拼。
原來都是謊話啊。
但我沒來得及等到裴風回來，就再次墜入冰窟。
11.
我爸出了車禍，內髒大出血，情況不明。
我匆匆趕到醫院，還沒到手術室就聽見我媽震天的哭聲。
到底是親生父母，我哪怕有再多的氣憤，在這一刻也都被更濃重的擔憂和傷心衝散了。
“情況怎麼樣了？好端端的怎麼會出車禍呢，到底怎麼回事？”
我媽坐在手術室門前，哭得說不出來話。
許妍倒是還好，捧著肚子小聲抽噎道：“都怪我，早上突然想吃城北黃河路那家的綠豆糕，爸開車去給我買的時候，被大貨車撞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
小轎車碰上大貨車，不S也得重傷。
過了一會兒，護士突然急匆匆跑出來，“病人大出血，我們醫院備用的血不夠，需要立刻進行輸血！你們的親屬來了嗎？誰是A型血？”
我愣住了。
車禍出得太突然，那些親戚還沒來得及通知。
A型血的話……我條件反射地看向許妍，“我記得你是A型血吧，快，跟護士去抽血！”
護士眉頭一皺，“直系血親不能輸血。”
“她可以的，”我快速解釋道：“她跟病人沒有血緣關系。”
許妍懷著孕，護士雖然有些猶豫，但到底救人重要，還是立刻去叫她了。可許妍卻把手緊緊背在身後，整個人都退到了牆角裡。
“不，不行，我不能輸血的。”
我以為她是擔心孩子受影響，沒想到連我媽都臉色蒼白地拼命搖頭。
她紅著眼擋在許妍面前，“她不可以！她輸不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SS盯著她和許妍的臉，“你們，是不會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12.
爸爸的手術終究是成功了。
就在我們母女三人僵持的時候，有幾個親戚趕到了，當中恰好有血型合適的，救了他一命。
然而我心中的疑慮並沒有打消。
“媽，你告訴我，為什麼許妍不能輸血？她明明跟爸爸是一個血型，就算是孕婦，那種時候也應該是人命為大，你們到底還瞞了我什麼？”
我媽一直低著頭，眼神躲閃，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走廊安靜極了。
許妍扶著她的手，同樣低著頭。
明亮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我看著她們倆的臉，突然發現，無論是眉眼還是臉型輪廓，都是那麼相似。
許妍唯一跟媽媽不像的地方，是嘴巴，我仔細看了又看，突然踉跄著往後退了半步。
她的嘴形，跟爸爸幾乎一模一樣。
再開口時，我的嗓子已經啞了。
“媽，你老實說，我和許妍，到底誰才是領養的？”
她渾身一震，條件反射地抬手護在許妍的身前。
“小意，你別這樣，媽媽，媽媽和你爸爸都是有苦衷的。”
我閉上眼，兩行清淚滑下。
怪不得他們會對許妍那麼好，原來我才是那個鳩佔鵲巢的。
12.
爸媽結婚六年都沒有孩子，後來領養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
誰知孩子剛滿一歲的時候，媽媽查出了懷孕。
第二個孩子出生後，因為雙方父母幫不上忙，沒人照顧，就想棄養第一個，卻被親戚勸住了。
說親生的那個，是領養的帶來的，扔掉的話，親生的那個也養不大，於是就歇了心思。
媽媽說這些的時候，我覺得心都在滴血。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反而跟我說許妍才是領養的？”
我媽嗫喏著不肯回答，許妍卻像是終於忍了一樣，驟然大喊，“還不是因為你自己！”
“你從小就爭強好勝，讀書要爭第一，考試要爭第一，吵架非要贏，還總愛居高臨下教育別人。不這麼說的話，誰知道你會不會因為心理失衡報復我們？這些年我真的忍夠了！”
“妍妍，你別說了。”
我媽試圖去捂她的嘴，還小心翼翼拉著她往後了兩步。
我悲極反而笑了出來。
難怪他們一直對許妍百依百順。
她考不上高中，我爸毫不猶豫地砸錢把她送進私立學校，她被同學霸凌，我媽得知後立刻衝進學校，用鍵盤把校長腦袋砸了個窟窿……
而到我這兒，就是一句又一句的“你是姐姐，要懂事你一點”“她畢竟是領養的，多讓讓她”“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你離那些人遠點就不會被欺負了”。
過往二十年的每一幕都在我眼前輪回。
我突然像瘋了一樣衝回家，門一開就直奔書房翻出房產證和存折。
下一刻，我全身僵硬。
那些說好了要給我的東西，寫的全是許妍的名字……
13.
我是被趕出家門的。
許妍和我媽帶著一眾親戚匆匆追回來。
他們一個個擺著嚴肅的判官臉，大罵我不懂事，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算不是親爹也養了二十多年。父親在醫院躺著，我卻跟柔弱無助的母親和大著肚子的妹妹在醫院大鬧，簡直不要臉！
大姑氣勢洶洶指著我的鼻子。
“早就說了不該聽什麼謠言，當初就該讓大哥把你扔掉！還有那個黑心的裴風，要不是你，能招惹上我們妍妍嗎？本來指望你長了能嫁個有錢人幫襯咱們，呸！沒想到還是賠錢貨！”
原來是這樣。
當初S活不同意裴風上門，不是以為什麼狗屁吃絕戶，而是覺得我賣低了！
大姑還在喋喋不休地罵著。
多日來被背叛、被指責、被欺騙、被冷落……所有堆積的負面情緒跟要爆炸一樣拼命往我頭頂衝去。
腦子在發昏，耳朵在嗡嗡作響，等我回過神時，已經一杯開水潑到了大姑臉上。
“啊！”
尖叫聲差點震翻屋頂。
被波及的人也大叫著，跳著腳四處撲騰。
我瘋了一樣把茶幾上的東西全部掀翻到地上，尖銳地碎片砸了滿地，所有人都在一邊躲一邊破口大罵，然而我充耳不聞。
“瘋了，瘋了，林鳳你還不快管管，你這個白眼狼女兒這是要把我們都S了啊！”
啪！
響亮的巴掌聲按停了所有混亂。
我披頭散發，捂著紅腫的臉SS盯著媽媽。
“你這個神經病！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當初就該把你扔了，也好過現在這樣報復我們！許意你摸摸良心，這些年我們可有一點虧待了你？”
“你給我滾！離開這個家，我明天就把你從戶口本上挪出去，以後你再也不是我女兒！”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