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御城的手機在凌晨三點響起。他迅速按掉鈴聲，輕手輕腳走到陽臺接聽。我半夢半醒間聽到幾個零碎的詞："董事會...檔案...立即..."
等他回到床上，我翻了個身："公司催你回去了？"
"嗯。"他捋開我額前的碎髮，"再睡會兒，還早。"
"很急的事？"
他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有些檔案必須我親自簽字。"
我睜開眼，晨光微熹中看清他眼下的青黑："你回去吧。"
"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他撐著手肘看我，"否則我不會離開杭州。"
我嘆氣："你這是在威脅我？"
"是請求。"他的拇指摩挲著我的臉頰，"沐晴，就算不為了我，也該為孩子想想。這裡的醫療條件比不上北京。"
這句話戳中了我的軟肋。社群醫院的產科隻有一個診室，上週做B超還要排隊兩小時。
"我可以去市裡的大醫院..."
"然後每次產檢擠地鐵？"他打斷我，"你昨天吐了三次，連站都站不穩。"
窗外的鳥開始啼叫，天色漸漸亮起來。我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把那個房子的照片給我看看。"
裴御城立刻拿起手機，翻出相簿。螢幕上是一棟三層別墅，花園裡有棵盛開的海棠樹，白色柵欄上爬著薔薇。
"二樓向陽的那間是主臥，三樓預留了兒童房。"他滑動照片，"小區裡就有私立婦產醫院，步行十分鐘。"
照片裡的嬰兒房刷成淡藍色，窗邊放著搖椅。我鼻子一酸："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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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懷孕的第二天。"他收起手機，"但我找不到你，隻能先準備著。"
我猛地抬頭："你知道？那為什麼..."
"李醫生給我打了電話。"他苦笑，"你以為一張假身份證能瞞得過我？"
陽光終於照進房間，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我拽著被角："裴御城，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個房子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他握住我的手，"所以我們得談談梁家的事。"
我下意識想抽回手，但他握得更緊了："你必須知道全部真相，才能決定要不要原諒我。"
樓下傳來早點攤的叫賣聲，新的一天開始了。
上午十點，我們坐在小區花園的長椅上。裴御城買了豆漿和包子，但我沒什麼胃口。
"從哪裡說起呢。"他盯著遠處的鞦韆，"就從你父親把我接回家那天開始吧。"
"我記得那天。"我輕聲說，"你穿著不合身的校服，站在客廳裡一聲不吭。"
"因為我剛參加完母親的葬禮。"他轉過頭看我，"而你的父親，在葬禮上給了我一張支票。"
我睜大眼睛："什麼？"
"五十萬，買斷我和我媽的一切關係。"他的聲音很平靜，"條件是必須住進梁家，陪你長大。"
手裡的豆漿突然變得很燙。我從不記得父親提過這件事。
"那時候我恨透了所有人。"他繼續說，"特別是你，驕縱任性的梁家大小姐。"
記憶中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十五歲的裴御城總是冷著臉，而我變著法子捉弄他：在他書包裡放蟲子，故意打翻他的墨水，甚至當著同學的面說他是我們家傭人的孩子。
"對不起。"我的聲音發抖，"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他苦笑，"你父親把我當作你的玩伴兼保鏢，而你母親..."
"我媽媽怎麼了？"
裴御城沉默了很久："她知道我媽的事後，一度想把我送去寄宿學校。"
這個訊息像一記悶棍。記憶中溫柔優雅的母親，竟然...
"但她最終沒這麼做。"他語氣緩和下來，"因為她發現我真的在保護你。"
我想起初中時那些被裴御城趕跑的小混混，高中時每天準時出現在校門口的身影，還有大學裡那些莫名消失的情書...
"所以你一直在..."
"贖罪？算是吧。"他自嘲地笑笑，"雖然我媽的錯不該由你承擔。"
陽光曬得我頭暈。我站起身："我需要回家躺會兒。"
裴御城立即扶住我："不舒服？"
"隻是有點累。"我避開他的目光，"那些事...我需要時間消化。"
"我明白。"他輕聲說，"但請記住，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在。"
回到家，我盯著手機屏保上的父母合影發呆。父親嚴肅的面容，母親溫柔的笑容，現在看來都那麼陌生。
裴御城在廚房煮粥，香氣飄進臥室。我突然想起大學時他連夜坐高鐵給我送退燒藥的樣子，工作後每次應酬都記得給我帶草莓蛋糕的習慣，還有那晚醉酒後抱著我說"別離開我"的脆弱...
這些年來，他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留在我身邊？
"喝點粥。"裴御城端著碗進來，"你早上沒吃什麼。"
我接過碗，熱氣模糊了視線："你恨過我嗎？"
"曾經。"他在床邊坐下，"後來發現你撒嬌的樣子很像隻貓，就不恨了。"
這個比喻讓我眼眶發熱。小時候我確實總愛黏著他，即使他冷著臉也不放棄。
"裴御城。"我放下碗，"如果我們回去...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帶我去看我父母。"我握住他的手，"我們三個人的賬，該當面算清了。"
他的手很溫暖，穩穩地回握住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