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程墨十年。
第十年，他獲得了全國最高級別的學術研究獎。
在雷鳴般的掌聲中，他感謝了所有人對他的支持和幫助，並格外感謝了師妹林小潔，說如果不是她的陪伴，及她替他申請了這個項目研究，就不會有他今日的成功。
林小潔激動地站了起來，深情地看向程墨。
程墨的目光掃過我，我還來不及抓住他的眼神，他就轉開了目光看向了林小潔，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向林小潔表白，「林小潔，我愛你！」
林小潔大聲回應，「我也愛你！」
可是程墨，幫你申請項目研究並支持項目資金運轉的人是我。
陪著你日夜奮戰做研究的人，仍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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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研究所在給程墨舉辦慶功宴，他很晚才醉醺醺地回來，林小潔送他回來的。
看到我，林小潔的眼眸裡滿是勝利和得意，但語氣卻是善解人意的，「貞貞姐，程哥今天確實喝得太多了，但你不要責怪他了吧，今天對他來說是個特殊的好日子！」
程墨有非常嚴重的胃病，酒喝多了會胃疼，嚴重的時候會胃出血。
所以平時我不讓他喝酒，他偶爾喝一次會被我念叨好幾天。
林小潔把程墨扶坐在沙發上，又說，「最好弄點酸湯子解酒，還有，醉酒的人睡覺的時候怕冷，一定要給他蓋厚一點的被子，但不要蓋住他的口鼻了，很容易出事的……」
林小潔念念叨叨一大堆，仿佛她已經是這個房子的女主人，已經是程墨的妻子。
林小潔發現我沒搭言，隻是默然地盯著她，她終於發覺不對了，「貞貞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等我回答，她又說，「今天他向我說了那三個不該說的字，可是，這沒什麼吧？臺下他的那些粉絲，不是也一遍遍地說著『我愛你』嗎？」
林小潔又說，「貞貞姐，你就原諒我們這情不自禁的表白吧，畢竟程哥實在太優秀了！」
她甚至蹲下身子，用她的兩隻手，卑微地握住我的一隻手，語氣裡的柔弱和臉上的得意忘形，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感到惡心，甩開了她的手，她「啊」地驚呼了聲，跌倒在地。
本來醉酒的程墨忽然就清醒了，他慌忙地把林小潔扶起來，怒視著我，「李貞，你太過分了！她好好地和你說話，你推倒她做什麼？」
我就知道程墨沒有喝醉，每次他做錯了事，都會「喝醉」後回到這個房子裡，以逃避和我當面產生衝突，這次也不例外。
「抱歉啊，我沒什麼要和她說的。」
我冷冷地看向程墨，「還有，這是我的房子，請你們離開。」
程墨松了松自己的領帶，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然後對林小潔說，「小潔，我代貞貞向你道歉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已經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林小潔一臉的泫然欲泣和隱忍，非常無奈地點了點頭，可憐兮兮地走出了房子帶上了門。
屋內隻剩餘我和程墨，看著彼此，一片靜默。
「程墨，我沒錯，你為什麼代我向她道歉？」
2
程墨面色有些尷尬，「貞貞，你怎麼沒有以前懂事了？我現在能獲得這樣的榮譽，被研究院看重，還不是因為小潔幫我上下打理？而且她之後還要繼續幫我去拉投資，你就不能對她寬容一些嗎？」
「寬容到讓你們彼此說『我愛你』三個字嗎？」
「貞貞，小潔隻是把自己當成我的超級粉絲罷了，『我愛你』這三個字在我和她之間，是非常純潔的，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
「我齷齪？」
我怔怔地看著他，像第一次認識他。
程墨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總之今天的事，我覺得沒有什麼問題，臺下那些粉絲都在喊這三個字，你為什麼隻針對林小潔？以後這樣的情況多了，難道我們每次都要吵架？」
「所以你把自己當成中央空調，或者是明星？誰都可以對你說『我愛你』？」
「那怎麼辦？他們要說，我能攔住嗎？」
「可是程墨，我們一個月以後就要結婚了。」
「所以呢？又怎麼樣？因為要和你結婚，所以我的粉絲不能對我說『我愛你』？」
「至少，林小潔和你不能說這三個字。」
「那我寧願不結婚。」
程墨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過分了，握住了我的手，「乖乖，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以後你要習慣這樣的場景才好，畢竟你面對的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嘛。」
「哦。明白了。」
3
原來，一個男人成功後，就會覺得，得到的所有的愛和鮮花，都是理所當然。並且可以最大限度地去得到而完全不顧及身邊人。
我在心裡暗暗地思量，程墨這是飄了呢？還是真的愛上了林小潔？
不管是哪種原因，都讓我覺得自己瞎了眼。
這就是我跟了十年，心心念念，費盡心機捧出來的「成功男人」？
我自嘲地冷笑，程墨被激怒了，向我扔了個枕頭。
「不可理喻！」
他從臥室裡抱出自己的被子和枕頭去了書房居住。
我給陸津發了一條信息，【師兄，你上次說您的研究項目還缺人？】
陸津：【對。】
【你看我合適嗎？】
陸津：【你要來英國？】
【嗯。】
【聽說，你馬上結婚了。】
【是。】
陸津沉默了一會兒，發過來一條信息，【過來的時候給我說一聲，我幫你訂機票。】
【好。】
４
還是陸津比較了解我，很多事我不說，但他似乎已經明白了。
我不會立刻離滬，因為我還有事沒做完。
程墨第二天如常去參加學術會議，離開房子的時候冷著臉沒看我，把我當成空氣。我看著他下樓，樓下，林小潔已經開車過來了，程墨上了她的車。
我也出了門，找到了導師林森，交上了我退出項目的申請書。
林森面色一變，「這事，程墨知道嗎？」
我搖搖頭，「老師，不要讓他知道。」
林森，「你的這個決定，不可更改了嗎？要知道，這個項目之所以能起來，還多虧了你父親的藥業集團在後面的支持，你若走了，這個項目你父親會繼續支持嗎？」
「我會讓我父親停掉對此項目的所有扶持。」
「都已經獲得了大獎，這時候停掉太可惜了。」
「不可惜，會有更好的研究項目，他的這個項目其實隻是一般，別人知道，老師應該明白的。」
林森深深地嘆了口氣，「是為了那天他在臺子上，給林小潔表白嗎？」
我低頭沒有說話。
林森恨鐵不成鋼地砸了下桌子，「這個程墨，太糊塗！我去說說他！」
「老師，我希望關於我離開研究所的事兒能暫時保密，至於我和程墨之間的事，交給我和他兩個人處理吧。」
林森：「可是——」
「老師，您也會有更好的項目的，班底也該換換了，何必要扶一個扶不起的阿鬥呢？隻要老師您這裡有好項目，我父親會繼續支持的。」
林森眼睛一亮，「懂了。貞貞，你是個好女孩，不能為了不值得的愛情再繼續消耗自己，你的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的。」
「謝謝老師。」
5
回家的時候，我順便來到了程墨的研究室。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工作服，但他沒有在工作，林小潔調出手機裡的視頻給他看，二人靠在實驗架上興奮不已。
「程哥，你看，你在臺子上的時候多英俊帥氣！令人心動不已哦！」
程墨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林小潔脖子下面的部分，她穿著 V 領長裙，V 開得很低，露出一片白嫩……林小潔忽然抬眼看他，對上程墨的眼睛，程墨臉一紅。
林小潔笑了起來，「程哥，你真的要結婚了？」
程墨的面色凝重了些，「嗯。」
林小潔的眼眸裡立刻蓄上了淚水，「程哥，你和貞貞姐結婚，我真的會難過S的，你真的愛她嗎？」
「愛？」
程墨想了想，「大約隻是喜歡她像小狗一樣陪在我的身邊，為我做任何事吧！」
他說著甚至還輕蔑地笑了笑。
「任何事？」
「比如實驗室裡的這些……東西，其實我很煩，但她願意為我準備好一切。」
「你因為這個娶她？這些事我也能做。」
「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的，而且小潔，你不必如此辛苦。」
林小潔的眼睛裡全部都是粉紅泡泡，「程哥，要不然，你娶我吧？」
「你有房子嗎？你有滬上的戶口嗎？你什麼都沒有。」
林小潔頓時又傷心難過起來，結果程墨又說，「以後會有的，你要耐心等著我才行。我遲早會娶你，但是得等我擁有了一切的時候。」
林小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踮起腳尖吻了他。
兩人動情相擁。
我默默地拍下了他們所有的對話，轉身出了實驗室。
6
說不難過是假的。
我沒有那麼瀟灑。
但更多的是憤怒。
當天晚上，程墨回到我們居住了六年的房子裡，房子裡的牆壁上已經貼上了我們的婚紗照，我和他在綠茵草地上相擁而笑。
這些照片拍攝於他得獎之前的一周，今天才送過來，釘在牆壁上。
程墨站在婚紗照前看了好半天，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扭頭看向我，我正端了飯菜從廚房出來，「程墨，吃飯了。」
程墨走到我面前，輕輕地喚了聲，「老婆。」
我心內毫無波瀾，但卻溫柔地應了聲，「嗯，累了沒？」
程墨似乎是猶豫了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紅盒子，打開，裡面居然是一隻漂亮的鑽石戒指，他將戒指取出來套在我的手指上，「貞貞，我們都快結婚了，但我還沒和你好好地求過婚。這個戒指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可是有點不合適。」我遺憾地說。
戒指圈口確實有點大了，套在我的無名指上直晃蕩。
這應該是適合林小潔的尺寸。
程墨神色不變，「明天陪你去換一個圈口合適的。」說著要把戒指收起來。
我卻握緊了手，笑說，「雖然圈口有點大了，但我很喜歡。而且求婚戒指，意義重大，怎麼可能再去換掉呢？」
「那……那……貞貞，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極為認真地看著他的臉，然後沒心沒肺地笑，「你追上我，我才願意。」
我們圍著餐桌追逐起來……
如果不是我已經知道程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場景，將會成為我生命中多麼美好的場景啊？可是現在，我隻覺得很好笑。
我隻是不想說那句「我願意」而已。
7
戒指是有點大了，但不妨礙我曬一下，我拍了張圖片發在圈子裡，設置了林小潔一人可見。
用她曾經用過的辦法，惡心一下她。
果然，夜很深了，程墨還在陽臺接電話。
「戒指還會有的啊，不用非得要那一個。」他柔聲勸慰著。
「一定買個更好的，更好的……」
過了一會兒，程墨進入了臥室，上床從後面輕輕地擁住了，親吻我的肩頭。
我內心一陣煩惡，他剛和別人說過情話，就跑來親吻我的肌膚……
我掩蓋掉內心的惡心，撒嬌道：「程墨，我可能準備婚禮累著了，那個提前來了，我們不能那啥了……」
這顯然是很掃興的，程墨體貼地為我蓋好被子，「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書房休息。」
每次我來事兒，他都會去書房休息，美其名曰「為了讓我休息好」。
事實上，每次等我睡著後，他都會悄悄地從家裡溜掉，到早上的時候再帶上一份早餐回來，就好像他隻是出去買早餐一樣。
以前我以為他是為了研究去了實驗室，現在才明白，他厭惡實驗，他其實是去了林小潔的家。
果然，過了半個小時後，他悄悄地出門了。
又過了二十分鍾，我撥打了他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林小潔，「貞貞姐，程哥在洗澡哦！」
我掛斷了電話。
林小潔與此同時也刪除了來電顯示，程墨正好走出來，將林小潔撲倒在床上。
8
因為馬上要結婚了，房子需要重新布置一下。
我在布置房子的同時，就已經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了出去，同時把房子掛牌，交給房產經紀出售了。
程墨因為剛剛獲得一個大獎，到處參加學術演講，鎂光燈閃瞎了他的眼睛，他絲毫沒有發現我和他的房子裡，都有些什麼樣的變化。
因為我不再陪著程墨出席會議，林小潔自動補缺，所以報章上也好，媒體上也好，有程墨的照片裡常常也有林小潔。
也有人低低地在有關程墨的貼子下面留言，【聽說程墨的未婚妻是他師妹李貞，但是現在看他和林小潔的形影不離呢！】
立刻有人反駁這個留言，【你懂什麼？林小潔是程墨的貴人，頒獎那天，兩人互相說了『我愛你』來的！】
下面有人跟貼，【那就是戰友情？】
又有人跟貼：【或許原配應該讓位？】
是啊，或許原配應該讓位。
或許，我根本不應該讓這惡心玩意兒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貼子的最後，又出來一個顯眼的跟貼，【你們說的屁都不是，如果沒有李貞，哪有他程墨的今天？李貞才是真正做研究的那個人，李墨在學術和研究上的天分比起李貞差遠了，他根本啥也不是！】
這個貼子或許是因為語氣過於暴戾，居然沒有人反駁。
倒是程墨，當天晚上回來後黑著個臉，「他們都說，你才是真正的研究人員，我不是。」
我笑了笑，將自己做飯時燙傷的手舉到他的面前，「為了給你做你喜歡吃的紅燒魚，指頭差點要廢了。」
程墨隻是淡淡地看了眼，又繼續前面的話題，「你已經不做研究好幾年了，不如直接退下來吧？反正我們馬上也要結婚了，以後我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