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婉拒了。」
15
在狐族部落參觀一圈，這裡的落後程度遠遠超過了我的想象。
奇怪的是，這裡竟然一個雌性都沒有，獸人們雖然看著美若天仙，但明顯都是一群男人。
「你們這裡沒有雌性嗎？」
狐族獸人坦然地搖頭：
「你是我見過唯一的雌性。」
我震驚：「沒有雌性，怎麼生育後代的？」
「不用生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普通動物得到傳承，然後轉變成獸人。」
我驚為天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神奇的繁衍方式。
難怪這裡一個雌性也沒有。
難怪……這些獸人一看到我就眼冒綠光，我現在和掉進狼群裡的羊有什麼區別？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我頓時感覺，還是河邊安全一點，火急火燎地準備離開。
狐族獸人幾次挽留都被我拒絕之後，沒有再勉強我：
「親愛的雌性，我們尊重你的決定。雖然不能讓你留下部落，但是我們還想和你交換一些東西。」
剛才他們來找我的時候，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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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穿的衣服、地上的火焰和熟食，還有看起來十分堅固的房屋，都讓他們驚嘆不已。
狐族獸人捧出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寶石，又拖來兩頭牛：
「用這些和你交換，可以嗎？」
陽光下，寶石閃爍著絢麗的光芒，我當場笑得合不攏嘴。
在現代窮得一批，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暴富了。
「可以，當然可以！」
16
回去的時候，隔著老遠，我看到獸人們一直沒走。
他們還站在剛才分別的山坡上，甚至連姿勢都沒動過，仿佛屹立的巨石，望眼欲穿地等著我，看著我。
我一出現，白狼化作獸形馬上撲過來，高興地圍著我打轉：
「嫣嫣，我還以為你要走了。」
其他人迅速圍過來，就連一向少言寡語的老虎也用腦袋蹭了蹭我。
我指揮著他們把獵物和寶石都搬過來，看著眼前的獸人，心裡的想法慢慢成形：
「我想，我們也建一個部落吧，專門收留流浪獸人的部落。」
白狼、老虎、黑豹和獅子，他們都是因為各種原因，被部落拋棄，或者自己離開，才會來到這裡的。
流浪獸人沒有部落依靠，一生隻能四處流浪，死亡率極高。
這片草地不錯，背靠森林，小河環繞，用來建造部落最合適，以後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流浪獸人加入的。
聽完我的話，黑豹激動得眼睛發亮，在草地上奔跑，興奮地規劃著部落的一切：
「屬於我們的部落！這片區域可以用來吃飯，這裡就是嫣嫣的家，必須是最大的！最豪華的，還有這裡……」
說著說著，竟忍不住高興地哭起來。
掌心被尾巴蹭了蹭。
我轉過頭，見獅子竟然也紅了眼眶，對我說：
「謝謝你。」
建造部落的計劃剛做好，所有獸人馬上行動起來。
他們力氣大，精力足，興奮得不知疲倦，第一天就做出了一條長長的圍欄。
狐族獸人聽說我們要建造部落，也紛紛趕過來幫忙，大家一起建造房屋、制作衣服和捕獵。
慢慢地，有其他流浪獸人聽說了，也紛紛趕過來一起幫忙。
部落才剛建到一半，大家還在喜悅當中，一場大雨突然從天而降。
雖然房屋能遮風避雨，但在雨持續下了兩天之後，溫度開始驟降。
第一天，我還能淡定地指揮著獸人幫忙收東西。
第二天，我病倒了。
17
來自現代的孱弱身體，果然還是無法抵御這裡極端的天氣。
病來如山倒。
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躺在羽毛做成的床上，聽見他們恐慌的說話聲：
「嫣嫣開始發熱了……」
「怎麼辦？就算是獸人，發熱也會死，嫣嫣隻是一個雌性。」
「會傳染的……」
「沒關系……」
我想讓他們不用擔心，卻渾身無力，根本動彈不得，過了一會兒，感覺掌心觸碰到一片毛茸茸。
溫暖、柔軟，像極了貓科動物的腹部。
很快，我的雙手、雙腳、肩膀和肚子，都陷入了這片毛茸茸裡，略高的溫度迅速驅散了周圍的寒意。
好舒服。
不一會兒，我徹底進入夢鄉。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次睜開眼睛，我正躺在房間裡，變成獸形的白狼、獅子、老虎和黑豹都圍在我身邊。
他們不做任何防備地露出柔軟的腹部，溫暖著我的手腳。
難怪這麼舒服。
我忍不住縮了縮手指，獅子迅速睜開眼睛，看見我醒來，眼底爆發出一片喜悅：
「你醒了！」
其他人聽見聲音，紛紛醒來，高興地看著我：
「嫣嫣，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
黑豹變成人形，激動得要走過來，卻搖搖晃晃站不穩，身體無力，差點摔倒。
再看其他獸人也有些精神不濟，面色憔悴。
我上前摸了摸他們的額頭。
好燙！
18
「你們被我傳染了。」
四個獸人被我強制命令躺下。
平時強悍健壯的身軀，生病之後顯得格外孱弱，臉色煞白，渾身無力。
他們生病的反應竟然比我還大！
「怎麼辦？怎麼辦？」
我急得團團轉，他們反而開始安慰我：
「沒關系，隻要你沒事就好。」
「嫣嫣，你快出去吧，小心又被傳染了，不用管我們。」
我怎麼可能不管他們？
要不是他們變成獸形，幫我驅散寒冷，現在也不會被我傳染。
我隻好用羽毛將他們嚴嚴實實地蓋住，用布沾湿雨水，一遍一遍敷在額頭，幫助降溫。
這樣忙碌了一整天，第二天，他們卻燒得更厲害了。
第三天，白狼、老虎和黑豹都陷入了昏迷。
獅子勉強還有一些意識，故意虎著臉催我離開：
「獸人隻要開始發熱，隻有死路一條。嫣嫣，你去狐族部落吧，他們會照顧你的。」
平時一直將狐族獸人視為大敵，連我和他們說話都會吃醋，現在，卻催促我去找他們。
「我不去。」
「嫣嫣……」
「你們一定會好起來的，隻是感冒而已，在我的家鄉，隻要吃了藥，很快就能……對了！藥！」
我馬上反應過來。
獸人的世界並沒有吃藥治病這個說法，體內沒有抗體，所以才會病來如山倒，隻要能找到藥，吃了肯定就能好。
以前看電視的時候，介紹過很多能治療感冒的中藥和草藥，但我隻記住了一種——板藍根！
之前在森林闲逛的時候，好像見過一次。
想到這裡，我興衝衝地站起來：
「有一種藥肯定能治好你們的病，我現在就去找！」
剛要出門，卻被老虎纏住了手腕。
他咬牙站起來，目光堅定：
「我和你一起去。」
19
外面的雨還在下。
河水的水位已經越來越高了，整片森林籠罩在一片蒙蒙水霧當中，透著危險的氣息。
「我們得快點出發，下了太多雨，森林裡很危險。」
獅子神色凝重，迅速變成獸形，馱著我朝森林跑去。
路上一個動物也沒看到，大雨瓢潑，很多路都被衝垮了，繞了一大圈，才終於來到上次看見板藍根的地方。
「就在那邊！」
對面的山坡上長著一株鬱鬱蔥蔥的翠綠植物，和我以前見過的板藍根一模一樣！
可惜因為連日大雨，過去的路已經被徹底衝垮，滿地泥濘。
我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艱難地朝山坡走去，但是因為地面太滑，好幾次差點摔倒，還好有獅子及時扶住了我。
好不容易摘到板藍根，我終於松了一口氣：
「拿到了！我們快回去！」
獅子上前頂了頂我的掌心，小心地帶著我往回走。
黑沉的天空中傳來隆隆雷聲，雨好像更大了。
泥土隨著雨水匯聚成一條小溪，沒有任何植被的山坡滑得根本站不穩，幾乎全靠獅子在拉著我往前走。
我揣著藥草，抬頭看見離開的路就在眼前，心中一喜：
「快到了……」
轟隆！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雷鳴，我忍不住抖了一下，卻忽然聽見一陣隆隆的聲響從右上方傳來。
轉頭看去，隻見無數巨石混雜著泥漿，呼嘯著從山上滾落下來。
是山體滑坡！
我慌亂地往前跑，卻腳下一滑，直直往下倒去。
洶湧的泥漿已經近在眼前，如果現在摔倒，肯定會被埋了。
可是腳下泥土湿滑，我根本站不起來。
眼看就要摔倒——
「嫣嫣，小心！」
後背突然被推了一下，巨大的力氣直接將我從泥沼中推上遠處的高地。
我踉跄著摔在地上，連忙回頭看去，獅子已經徹底陷入泥漿當中。
他在翻湧的泥石流中不斷跳躍，好幾次快要脫離危險，卻又被卷了進去。
「這邊！這邊！快過來！」
我焦急地叫喊著，恨不得衝進去幫忙。
獅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奮力一躍，眼看就要跳過來，身體卻突然力竭，在空中僵了一下。
我猛然想起來。
他還生著病！
獅子的身體直直墜了下去，掙扎之後發現沒有落腳點，神色沉重地朝我看來。
「快走！」
急切的聲音伴隨著獅吼傳來，下一秒，他便徹底淹沒在了翻湧的泥漿中。
我嚇得心頭一顫，撲過去四處尋找：
「獅子！獅子！」
回應我的隻有巨石落地的隆隆聲。
20
怎麼會這樣？
我呆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還在不斷翻湧的泥漿。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再次傳來隆隆聲，這裡也要塌方了。
我咬緊牙，攥著藥草起身，跌跌撞撞往回跑。
沒有了獅子的幫助，直到天黑，我才終於回到河邊。
身上沾滿泥土，還有數不清的傷口，但我現在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一看見那棟熟悉的房子，馬上狂奔過去：
「我找到藥了！找到藥了！」
衝進房屋，裡面靜悄悄的，一點光也沒有。
我循著記憶，摸索著找到老虎，忍了一路的痛苦湧上心頭：
「獅子，獅子他……」
才剛開口，卻感覺手下一片冰冷，沒有體溫。
我心頭一顫，慌張地去碰老虎的臉：
「你別嚇我……不許這樣開玩笑，我會生氣的！」
可是老虎沒有一點回應。
我又去拉白狼，平時每次我一說話，就會蹭著我撒嬌的白狼，卻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不要……不要這樣……」
我緊緊拉著他的手，好像墜入了無底深淵，之前獅子說的話，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獸人隻要開始發熱，隻有死路一條。
我如遭雷擊。
他們明明知道發熱會傳染，有多危險，為什麼還要來照顧我？
如果不照顧我，他們就不會被傳染, 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前幾天還鮮活的人，現在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無論我怎麼喊, 都沒有任何回應。
我蜷縮在地上，呆呆地看著他們, 湿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寒意刺入骨頭, 我卻沒有掙扎, 自暴自棄地閉著眼睛。
突然，旁邊黑豹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鉤住我的指尖。
我猛地坐起來：
「黑豹？黑豹？」
喊了幾聲，他微微皺起眉，有了一些反應。
我欣喜若狂, 連忙擦掉眼淚，把藥草一股腦塞進嘴裡咀嚼, 嚼碎後再喂給黑豹。
把全部藥草喂給他之後，我跌坐在地上，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21
黑豹還在昏睡。
我不眠不休守在旁邊，每天三次喂藥，等到第三天的時候, 他終於睜開眼睛, 轉頭看向周圍：
「其他人呢？」
此時此刻，我坐在河邊的草坪上。
「說「」現在偌大的房間，卻隻剩下了我和他。
我沉默著搖了搖頭。
又過了一周, 黑豹的身體終於徹底康復。
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停了。
我和狐族獸人一起在森林找了十多天，卻沒有找到獅子的屍體。
「大雨造成的山體滑坡將周圍的地勢徹底改變，很多溝壑和山丘被夷為平地, 他……可能已經被深埋在了地下。」狐族獸人見我太傷心，安慰說, 「每年雨季, 都會有很多獸人因為意外和疾病死去，不是你的錯。」
河邊的草地上，雨後的植被長勢喜人, 翠綠的葉片舒展著，還開出了一片片小花，白狼和老虎的墓碑就立在上面。
很多時候, 我隻是坐在這裡, 看著他們的墓碑不說話。
怎麼不是我的錯？
如果我早有準備，提前把藥準備好，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們是因為我而死。
黑豹安靜地趴在旁邊, 長長的尾巴圈著我的手腕。
經歷這麼多事，本來性格跳脫的他已經變得成熟了許多。
微風吹過，我輕輕摸了摸黑豹的頭：
「你去找其他伴侶吧, 我以後不會再找任何伴侶了。」
黑豹看著我, 卻並沒有離開：
「你要去哪兒？」
我轉頭看向已經建造到一半的部落, 之前大家齊心協力蓋房子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中：
「我想建造部落，去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獸人，我不想再死人了。」
黑豹站起身, 低頭蹭我的手：
「我陪你。」
說完，迅速化作獸形，馱著我朝前面跑去。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