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了，我求得了他這般為難。
情何以堪？
低啞的笑聲從我的胸膛中發出，顯得那麼不合時宜。
我笑了許久許久，往事一幕幕如黑白影片般從我的腦海裡劃過。
什麼琴瑟和鳴，原是同床異夢。
周雲沐這些年的冷靜自持，不過是未曾入過戲罷了。
我一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鬧了這麼場笑話。
仰頭逼回眼眶中的熱意，我絕不能在此時軟弱。
理智再次摒除掉那些多餘的情感與湧動的心緒後，我慢慢冷靜下來。
「周雲沐，我在議事廳等你和這位女郎。」
說罷，我又看向滿席列座的周家人，可笑的是無一人敢在此時與我對視，「諸位周府長輩親人，若有願意的，也可一並到議事廳。」
此話一出，寂靜了許久的席上，多了些細碎的聲音。
周家並不是多麼和諧的一個家族，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服氣周雲沐繼承周家家業的。
我此時的態度，便是一個信號。
周雲沐想要私談，我偏不如他意。
自此以後，周雲沐在我這裡不再有任何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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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我所料，來議事廳的人不少。
除了剛剛桌上的那些，族裡也來了人，周家的式微偏房都跑了過來看熱鬧。
「來這麼多人作甚？都沒事做了？出去出去！」
周雲沐的母親喝罵一聲，卻沒起多大的效果。
「家主，我們聽說你家雲沐小子被抓奸了，這等敗壞門風之事，我們作為長輩，不該過問嗎？」
這是一位輩分比周雲沐母親還要大一些的周家族老，一貫與周雲沐母子不對付。
隨著這位族老的發聲，其他一些與周雲沐母子不對付的人，也開始跳出來了。
一時間，廳內的言論髒得叫我都驚訝。
人頭攢動間，我看見了姍姍來遲的周雲沐臉色很是難看。
他竟然果真帶著那名女子過來了。
我坐在屬於我的那把椅子上，漠然的看著他領著那女子狼狽地從人群裡擠進來。
周雲沐的母親自覺丟臉，不滿地對著來晚了的周雲沐瞪了一眼，「怎麼來這麼晚？到得如今，你還猶豫什麼？趕緊坐下！」
廳裡椅子都是有數有主的，如今隻剩了一張空椅，來的卻是兩個人。
這場景像極了我第一次來周家議事廳，那時也是一張空椅，我與周雲沐兩人。
當時，我讓周雲沐先坐下了，自己憑著一月為周家三座酒樓翻十倍利之功勞，讓周家人為我加了一張椅子。
如今，他們會如何處理呢？
周雲沐也發現了此時的情況，他竟然下意識地在此時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冷笑一聲，此時看我，難不成還想著我為他解決此難題？
那他可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我心裡想著，面上不免帶出幾分，周雲沐應該是看出了我眼中的冰冷嘲諷，很快地收回了他的視線。
「韻清，你是客人，你坐吧。」
周雲沐主動開口，讓那女子坐下，那女子竟然也就什麼都沒說，直接坐了下來。
周雲沐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又很快掩飾了去，自己站到了女子身後。
見得此情此景，我心中的那些不甘驟然消去了一些。
天道好輪回，我恍若已然看見了周雲沐的報應。
心緒愈發平靜，我沉聲開口：
「諸位族老長輩想來都看到了，周雲沐帶了其他女子進這周家的議事廳，還罔顧綱常禮教，讓那女子坐了議事廳的椅子。」
「是個什麼骯髒的事情，大家心中有有數，也就不必我再多費口舌具體說與諸位聽了，免得再髒了諸位族老長輩親人的耳朵。」
「今日，徐琅隻有一件事，要請周家諸位族老長輩見證。」
「我徐琅，要休掉周雲沐。」
6.
聽我說要休掉周雲沐，周雲沐的母親第一個站起來不同意。
「徐琅，你是入贅到我周家的贅妻，你怎有資格休我兒？」
我冷笑一聲，不打算給周雲沐留什麼情面。
「周家主，我是贅妻不假，可我不曾受周家供養，反而周家如今的家業十之八九是靠我掙下來的。」
「周雲沐背著我在京都與其他女子勾連，拿我為周家賺來的錢養外面的女子，還將外面的女子帶回家登堂入室！」
「這等不忠不貞的男子，若是正常婚嫁，合該要受官府廷杖一百，再遊街以儆效尤，最後再沉塘示眾的。」
「我如今隻是休掉他，沒到官府告他並將此事宣之於眾，已經是看在往日情面，也不想周府其他兒郎受他名聲牽連罷了。」
我這直白的話，讓廳裡一下炸了鍋，無數鄙棄的視線與難聽的話語飄向了周雲沐與他身邊的女子。
周雲沐抬手想摸摸自己自方才便一直在墜疼的胸口，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他很不解。
自己怎麼會如此呢？不過一些難聽的言語罷了，換得與韻清的以後，值得的。
周雲沐如是告訴自己，壓了壓自己的胸膛，隻想速速解決此事。
「此事是我不對，我接你的休書。」
周雲沐的母親再次反對。
「不可！」
「徐琅，你可別嚇唬人，韻清乃此次科舉二甲進士，深得京都大人物的看重，馬上就要拿到朝廷的任命書，成為朝廷官員了。」
「你再厲害，不過一介商賈，如何能與韻清相比？」
「你以為你真的能到官府去告狀？」
「我告訴你，就算你真的到了官府去，也不會有人接你的狀子。」
我說周雲沐母親對我的態度怎會如此反常呢？原來原由是在此處。
見利忘義，恩將仇報，不過是一脈相承。
「呵，周家主倒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和識趣兒！」
「隻是有些記性不好，忘了去年，京中吏部尚書萬大人攜同家眷經過洛水城，在酒樓用餐，其幼女不慎噎食，性命垂危之際，是我出手相救。」
周雲沐母親眼神變得警惕起來，嘴上卻還強硬，「那又如何？」
「周大人感念我危急之時挺身而出，臨行前曾允我一諾，並留下信物，言他日我若有求，必達我願。」
「周家主以為如何？」
一邊說著，我一邊站起身來，直視著周雲沐母親變得難看的臉色，直將她看得偏過頭去。
我嘲諷一笑，視線轉到了那女子身上，「二甲進士，你來說說，周雲沐接不接這和離書？」
女子似乎是被我爆出來的周大人給嚇住了，此刻面部肌肉緊繃，額頭上滲出細汗。
見我詢問她，便立刻點了頭，「雲沐早便答應了的，徐女郎你寫休書吧。」
如此利落妥協，我幾乎要嘲諷出聲來。
周雲沐啊，我瞎了眼瞧上你。
你也瞎了眼，找這麼個沒種的玩意兒。
7.
喊人拿來紙筆，我沉吟片刻，再次看向那女子。
「我乃一介商人，不擅筆墨，想要寫這休書，卻不知從何寫起。」
「這位女郎既然能中二甲進士，想來文採筆墨俱是上佳，對這休書也該熟悉，便請女郎為徐某代筆這休書，最後徐某籤字，再請這場內族親長輩見證便好。」
邊說，我邊移步將紙筆並砚臺送到了那女子面前，我猜這沒種的東西不會拒絕我。
果不其然，這女子隻猶疑一二，便接下了我的紙筆砚臺。
我抬起頭，對著女子身後的周雲沐送去冷漠輕蔑一笑。
我就是故意惡心他們的。
周雲沐眼眶立即泛紅，也不知是被我氣的，還是被那女子氣的。
這便受不了了？
我心裡想著，可遠遠不止這些呢。
休書一式三份，我仔細檢查一遍，那女子倒是不曾作弄手段，還將休妻原因是周雲沐另覓新歡都寫得清清楚楚。
將休書拿給其他幾個周家有些地位的族人見證後，我一一籤字驗印，再起身將其中一份親手遞給周雲沐。
「周郎君，拿好了。」
周雲沐神情怔愣，在我遞過休書的時候手陡然往後縮了一下，抿著唇開口想說些什麼，「阿琅.......」
但我已經對他徹底死心，不耐煩再與他說什麼。
「周郎君，休書已立，便不要再喚我以前的稱呼了。」
「我知道周郎君你是極其念舊的，但如今你的舊愛新歡進士女郎在此，族中長輩也在此，莫再行那不貞不義之舉。」
周雲沐不知為何，聽了此話，再看著對面情意不再、敵視針對的眼神，隻覺得心口抽痛。
他非常清楚，徐琅這是真恨上他了，待他再無絲毫情意。
可這便是自己求的結果，自己此刻為什麼這麼難受呢？
不行，他不能有悔意，他沒有回頭路了。
強行逼迫自己將眼神放回到韻清身上，他努力擠出笑意，「徐女郎誤會了，隻是像多謝徐女郎寬容成全我與韻清罷了。」
我也笑了，擺擺手回答道：「周郎君過獎了，我徐琅還真不是什麼大方的人，如今我與周家再無任何關系，這些年為周家商鋪產業培養的人手，我全部要帶走。」
「這兩年，我還為周家提供了不少秘方和經營計劃，那些東西，往後周家可就不能再用了。」
「另外，我這兩天便會跟所有的合作伙伴打招呼，以後我與周家不再一體，我的核心合作伙伴以及經營項目，我都會移走，你們做好準備。」
周雲沐母親幾乎暴跳如雷般站了起來，「你敢？」
我笑了笑，「本就是我的東西，我有何不敢？」
但這到底涉及到了周家所有人的利益，包括了本來一直在看笑話的人，也開始對此提出不滿。
對此，我也有辦法。
「徐琅在周家兩年，承蒙各位關懷，如今徐琅要離開了，依然感激各位剛剛的仗義執言。」
「在場的各位，若有願意以後跟著徐琅一起做生意的，徐琅都歡迎，也絕不虧待。」
周家多的是自覺不受重視的人，他們不一定都有本事，但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
如今我給出機會，自會有大把的人爭著搶著為我出力，為我出聲。
8.
我回到了徐家，徐織姝特別開心。
她作出了十分重用我的模樣，給予了我徐家所有的產業的管理權。
我心知肚明，她這是想套取我手中所有的人力物力與資源。
可巧，我也打著這個主意。
徐家當家人的位置，我要定了。
不為別的，就為了能夠不叫任何人拿我庶父的墓葬來威脅我。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
徐家這邊便勢頭大好，周家一跌千丈。
在我把周家眾多產業的核心成員全部帶離後，周家的許多產業便癱瘓了下來。
等周家重新招到了人，再重新開張時卻發現，新招的這些人完全比不了從前，到處都是錯漏。
惹惱了客人丟了生意不說，有些原先十分賺錢的產業，如今不但不賺錢，還每日要賠給客人大筆損失費。
幾經折騰，很多產業隻能落敗退場了。
周家以前紅火的時候，便惹了不少家族眼饞。
如今周家一露頹勢，那些個家族便迅速伸出了爪牙，甚至不惜多家合作去吞噬周家這塊兒肥肉。
這些，我都看在眼裡，隻覺得痛快。
趁此機會，也出手撈了一些。
隻是有些遺憾，以前我對周家太用心，到底叫周家攢了不少家底。
如今這也隻是讓周家大出血，無法一下子徹底將周家給整垮。
但我想，這一天不會太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