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機械聲伴隨著嘀聲響起，答案在這時候被公布了。
這一段記憶裡的閨蜜，經 AI 鑑定，依舊存在辱女痕跡。
答案公布的同時，反對的聲音比上一次還要大，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
「我看就是審判有問題！畢竟是人工智能，就算再先進也隻是沒有情感的機器，怎麼能通過人類情感來判斷？」
「真是笑死人，憑什麼讓機器來評判我們人類的正確與否？」
「說不定是審判偏心，或者是提前做了手腳，要不然她怎麼這麼胸有成竹！」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被告說話婊裡婊氣，簡直是綠茶婊本婊，審判以及人工智能被蒙蔽了也不一定。」
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
「其實我倒覺得這款人工智能還是有公信力的，它集合了頂級學者大腦儲備的知識，不如我們再往後看，我好像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但就差那麼一點，這層真相才能被捅破。」
然而這個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了。
不少人除了抗議，還嚷嚷著要離開，說來這裡看審判，簡直是浪費她的時間和生命。
看到大部分人都有要走的趨勢，雅藍將視線看向我，微微勾起唇角。
就在我低著頭，以為事情會有偏差的時候，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一個問題，被告口口聲聲說祝她婦女節快樂是一種侮辱，那意思不就是她覺得，被人稱為婦女是一種侮辱？
「可婦女是成年女子的通稱，滿十四周歲甚至包含十四周歲的女性都稱為婦女。不單純指結過婚的，還有，就算是指結過婚的女子，結過婚的女子為什麼就要受到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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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停下了腳步，也忘記了爭吵，紛紛將視線看向說話的女孩。
女孩站在原地，渾然不覺，微微蹙起眉頭，似乎還在思考自己剛才那句話。
審判長看到大家站在不動，微微頷首，接著開口道：「好了，既然還存在異議，那就讓我們看看第三段記憶。」
原本打算離開的人們不再喊著離開，全都仰起頭看向屏幕。
第三段記憶逐漸呈現在大家眼前。
而我，也看到了雅藍重新變得焦灼不安的神情……
7
接下來這段記憶，是我和雅藍一起窩在房間裡打《王者》的畫面。
雅藍向來是打遊戲的好手，一路斬殺所向披靡。
然而這次，我和她匹配的隊友非但操作垃圾，不斷拖後腿，還把失敗的鍋甩在閨蜜頭上。
兩人一言不合直接開麥對罵。
得知對方是個男的，雅藍罵得就更厲害了。
「我說怎麼回事，原來是個男的，人菜癮大。你他媽不會玩就趁早走人，逼逼賴賴的，像個娘兒們一樣！」
對方也被氣到了，跟著開罵：「你說什麼？我像娘兒們？你還像個男人婆呢，一點素質都沒有！你看哪個女生像你這樣，滿嘴髒話！」
雅藍見對方生氣，反而更樂呵了。
「是啊，我就是男人婆，你怎麼知道？私底下她們都叫我女漢子，所以啊，踢到我你算是踢到鋼板了！
「你說你不是娘兒們，怎麼到現在還糾纏不放？一點男人的氣度都沒有，小氣死了。」
雅藍本來戰鬥力就強，而且睚眦必報，再加上輸了幾場沒地方撒氣，直接一頓罵。
後面開罵的詞匯更加汙穢，含媽量極高，連我都聽不下去了。
我忍不住打斷雅藍：「雅藍，你別罵了，罵來罵去我看他倒是沒損傷什麼，有損傷的，是他姐姐還有媽媽。」
雅藍瞬間愣住：「你說什麼？有損傷的是他姐姐和媽媽？我罵的是他欸。」
我點頭：「對啊，你剛剛好多都是帶媽罵的，我覺得這樣不好。就算罵，也該罵他才是。」
雅藍瞬間愣住，臉上閃現一絲難為情，點點頭：「你說得對，你看我，我這張嘴光知道一時罵爽了，都忘了這點，還是你細心。
「我保證，以後都會注意自己的言行。」
說完，雅藍還調皮地舉起手，做出一副發誓的模樣。
其實我沒想到會被提取這段記憶。
站在我對面的雅藍同樣沒想到，此刻的她臉色微微泛白，不再像之前那樣仰起頭信誓旦旦的模樣，而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記憶讀取完畢，眾人又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8
「這段被判辱女，我覺得一點問題也沒有。」
「是啊，被告罵人就罵人，自己是女生為什麼罵人還要帶女性。」
「對，別的不說，被告看起來是在罵男性，可是她的形容詞，全都是辱女的詞，什麼『娘兒們唧唧』『像個娘兒們』。怎麼了，像女性就是貶義的嗎？我們拒絕這樣辱罵人的詞語！」
「原告當初那番話也沒問題，這次我支持原告！」
「那之前兩段記憶，原告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我還是想不通那兩段為什麼被判辱女。」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個個臉上都是慷慨激昂的表情，仿佛因為見證了一件大事，而變得洋洋得意起來。
但我知道，這隻是開胃菜。
這段記憶裡的雅藍，被判存在辱女痕跡，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大家興致勃勃，齊刷刷看向屏幕，對於接下來的記憶萬分期待。
記憶的內容打開，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幅極其溫馨的畫面。
兩個女生靠在沙發上，一個手裡捧著書本，另一個手裡捧著閱讀器。
有咖啡有甜點，陽光充足，一切都是美好的象徵。
然而，這幅溫馨的畫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隻見原本看書的雅藍突然狠狠丟下閱讀器，一臉義憤填膺，開始罵罵咧咧。
「這個作者是不是腦子有病？」
那時候我看書看得正入迷，聽到雅藍的話隨口問了句：「怎麼啦？」
雅藍氣呼呼道：「還不是因為她寫的內容！寫的時候也不寫一下避雷，告訴我們讀者不是雙潔也好啊。
「最重要的是，我都看進去了，而且覺得還挺好看的，結果呢？居然不是雙潔，不是雙潔也就算了，還是男潔女非，真是惡心死了！
「老公，記住這本書，以後你可別看，省得到時候被惡心到。」
對於雅藍突然喊我老公，或許觀眾覺得比較好奇，但對於過來人的我，一點也不意外。
那時候女生和女生之間，多流行以老婆老公相稱，而閨蜜雅藍，則喜歡喊我老公。
記憶裡的我聽到她的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情節好看就可以了呀。」
雅藍很生氣：「情節重要，這點也重要，難道你不覺得？反正我不喜歡不潔的，這個女主之前跟別的男人睡過，都髒了，現在又跟男主在一起，不行，實在是辣眼睛。
「算了，這本書再好看我也看不下去，棄了棄了，簡直是一坨大便。」
我再次詢問：「那沒有和男人睡過的女生呢？」
雅藍很自然地回復：「沒睡過的當然就不髒了。我猜啊，這個作者肯定是小三，喜歡勾引男人，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寫，小三本色出演唄。」
9
看到這裡，不少人已經唏噓起來。
然而因為記憶讀取還在繼續，大家唏噓完，隻是將目光看向臺上的我以及雅藍，都沒有發言。
我也將視線看向雅藍，雅藍緊緊攥著拳頭，但依舊微微仰著下巴，看也不看我一眼。
而此時，屏幕裡的我開始反駁了。
我說：「既然你說沒跟男人睡過的女生是幹淨的，那就說明髒的是男人呀。
「你想想看，舉個例子，假設女生是水，如果她變髒了，隻能說是有東西汙染了水，而不是水汙染了什麼才變髒。
「現在都是新時代了，我們沒必要給女性上各種枷鎖，更不能因為她隻是正常戀愛、結婚，就說她髒。」
這段記憶讀取到此結束。
屏幕關掉的一瞬間，現場爆發出驚雷般的掌聲。
有些人隨聲附和：「原告說得很對，沒跟男人睡過的女生是幹淨的，那就說明髒的是男人！」
「對對對，水原本是幹淨的，如果變髒了，隻能說是有東西汙染了水！我支持原告的說法！」
「剛才那本書我看到封面了，是古代背景的小說，我們現在有些人就是奇怪，古人都沒有些人封建。」
「就算是現代背景又怎麼了？正常的戀愛就算發生關系也是正常的，貞潔烈女這一套，我們不吃。」
審判長看到大家的反應，微笑著上前示意大家不要喧哗。
這時候那個機械音也公布了答案，判定雅藍辱女。
審判長站出來道：「好了，既然這段記憶沒有異議，那我們就繼續讀取第五段記憶。」
這段記憶的畫面相當熱鬧。
雅藍的表姐生了男孩，而我和她一起，參加了她表姐孩子的滿月宴。
來往的客人很多，我和雅藍一起去了房間，看了表姐生下的可愛嬰兒。
得知表姐生了個男孩，倆人你一言我一句，開始闲聊起來。
雅藍抱著小嬰兒，滿臉笑容地開口：「雖然我喜歡女孩，但是覺得表姐你生個男孩也不錯。
「希望我以後也能生男孩，不是因為喜歡男孩，而是因為生了女孩以後要受很多罪。」
表姐似乎被她這句話提醒，思索了一下點點頭：「雅藍，你說得沒錯，男孩以後不用來姨媽，承受痛經，更不用承受生孩子的痛苦。」
雅藍使勁點頭：「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還是生男孩好。」
10
這段記憶不長，僅僅呈現了這些對話便戛然而止。
然而隻是簡單的幾句話，結束之後瞬間引起了不少觀眾的共鳴。
「這句話一點也沒錯，作為女生太鬱悶了，我每次來月經都痛得要死。」
「我也是，我痛到不吃止痛藥都沒辦法度過。」
「是啊是啊，以後還要生孩子。生孩子多恐怖，有多少女性就是因為生孩子，才付出了一條命。就算沒有付出一條命，半條命都沒了。生完後還要經歷哺乳和傷口撕裂的疼，想想就可怕，如果有下輩子，我再也不要當女生了。」
「痛經這些都是小事，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影響，比如就業。我去面試的時候都要保證三年內不婚不育不談戀愛，如果是男性，根本不會被這些問題影響，好討厭自己身為女性。」
這段記憶一經曝光，議論聲滔滔不絕。
有人在這時候問了句：「難道你們沒有發現，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本身就在辱女、厭女，我們的宗旨是什麼？是不再厭女、辱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質問的聲音響起，原本還在吐苦水的人全都沉默了。
審判長第一個出聲：「我願意下輩子還做女生，不過是不痛經的女生。」
有人跟著附和：「對啊，痛經的時候我最大的願望是下輩子不做女生，但我完全可以和審判長一樣，改成下輩子不做痛經的女生。做女生有什麼不好？有什麼不對？」
「我覺得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幾段記憶被判辱女，其實這種現象很普遍，比如男性在正常的年齡階段被叫大哥、大爺，好像都不會反感，反觀我們女性，在正常的年齡階段被叫大姐、大媽就會被反感，實際上是我們自己在無意識地厭女、辱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