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我喜歡他，包括她。
我叫澤淼淼，是北市一中的一名高三女學生。
我有一個公開的秘密——我暗戀校草兼同班同學的陸向陽。
我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喜歡的，是他的女朋友。
1
北市一中作為市內最頂尖的中學之一一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高中的學生不能和異性做同桌。美其名曰：「男女授受不親」，實則就是要把一切可能早戀的苗頭掐死在搖籃，讓學生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不，是連苗頭都不允許出現。
而高三一班作為北市一中的重點班更是「戒備森嚴」，從高二開始男女不但不能同桌，連同排都不可以。這便造成了一個獨特的景象，一班的左邊兩排的最後一桌隻有一個女生，一班右邊兩排的最後一桌隻有一個男生。班主任寧願多搬一張桌子，也決不允許這一男一女湊去一桌，仿佛他們隻要坐在一起那便一定會湊成一個「好」字。
而事實證明「女」、「子」分開了也還是拼成一個「好」字。這兩人也不知道是出於對一人佔兩位的惺惺相惜，還是平常在最後一排時不時地互相對望從而眼裡出了西施，總之兩人莫名其妙地就好上了。
該下的雨還是會下，該喜歡的人還是會喜歡上。
防不勝防。
就像我和沐清菡，就算隔著性別我也能喜歡上她。
我正式認識沐清菡是在高二文理分科後，在此之前我們並不同班，但我入學沒多久這個名字就傳遍了學校。
能在學校知名的隻有兩種人，一是學習成績好，二是長得好。
她屬於後者，而且，屬於長得超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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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剛開學學校裡就盛傳高一二班有個 7 分像劉亦菲，3 分像孫藝珍的新生。於是那段時間，一下課就有不同年級的男生假裝不經意從二班窗前經過，為的就是一睹她的芳容。一般若是謠言，大家看一次也就算了，但開學兩個月後，二班門口的男生還是絡繹不絕，絕大部分都是看過了又來的。
男生扎堆看漂亮女生在普通學校可能很正常，但在一群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一中來說卻很反常。
我那段時間也有幸見過她一次，是下課上廁所排隊的時候。她在我前三個位置，一頭黑發被束成簡單的馬尾，頭骨圓潤，脖子颀長，是個看後腦勺都知道是很好看的人。她不經意的一個回頭，讓我得以窺得全貌。的確是人群中能被一眼看見的耀眼，也的確有 7 分像劉亦菲。能讓各路學霸甘願浪費寶貴的幾分鍾下課時間的女生，確實名不虛傳，不過那三分像孫藝珍的地方我當時還真沒體會到。
我的名字我想她也應該不陌生。
小女子不才，高一入學以來穩坐年級前三的寶座。各種考試的紅榜，晨會的表揚名單，競賽的獎項都不會缺了我的名字。我想除非她沒怎麼來上課，不然一定知道我是誰。
一中按成績分班，沐清菡成績不算差，放在普通學校也絕對是學神般的存在。
但一中很殘酷。
高一分班考試，沐清菡排在 74 名，一班隻有 60 個名額，她順理成章地隻能呆在二班。
一中以理科見長，按照往年分科的情況，一班選文科的同學不會超過十個。但那一年破天荒的居然有十五個。更讓我覺得破天荒的是沐清菡也選的理科。
大概是我印象刻板吧，我總覺得學理科的女生雖然不至於是不修邊幅，但至少也是我這樣留著黑長直，看著有些木訥，鼻梁上架著一副 600 度近視的模樣吧。可沐清菡高挺的鼻梁上空空如也，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更是宛若星辰般明亮，沒有半點理科生的呆滯。
靈動的讓人嫉妒。
我曾暗暗地想過如果有個人問我願不願意用降低 30 名作為代價來獲取像沐清菡這樣的美貌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
反正降了 30 名我也還是一班的學生。
於是沐清菡以理科第 59 名的成績進入了高二一班。
高二開學一個禮拜，班主任就開始了她對早戀的戒備——排座位。一中雖然按成績分班，但排座位還是按的身高。我比沐清菡高一點，所以就這麼恰好的，她就坐在了我的前頭。
沐清菡是個外向的人，不過幾分鍾的功夫已經和新同桌聊的熱火朝天。她側著頭，我坐在後面剛好能看到她微翹的下巴和優美的下颌線。
漂亮、活潑、大方、成績也不差，我就不明白上帝究竟給她關了那扇窗。
我還在想著的時候她突然就轉了過來語調輕快地和我打招呼：「你好，我叫沐清菡，未來一年我們就是前後桌啦」。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到，但面上還是端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噢，你好，我叫澤淼淼」。
「我知道」
「嗯？」
她眉眼一彎，隨即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大學霸」。
我的心忽然像被猛地撞了一下。
她這一笑我突然就明白了她像孫藝珍的那三分是什麼了。那月牙般的眼睛明亮、透徹，眉眼彎彎一下舊笑進人的心底。
那年的夏天尤其長，九月初了蟬鳴竟還未結束，夏風微動，把那「知了」聲盈滿了一室。
我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嘈雜了起來。
3
喜歡上沐清菡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小學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喜歡女生，從三年級第一次和女生做同桌開始我就知道。
也是因為早熟我從那時候起就學會了隱藏對那女孩的喜歡。
不多和她說話，不刻意和她接近，在別人看來我們就是關系很普通的同學，連朋友都算不上。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能記得她身上這件衣服對上一次穿是哪一天，會在她做值日生的時候故意路過她負責的包幹區，也總是假借看書用餘光看她和別人說話。
隻是縱使那心在肚子裡跳過百轉千回，我也有讓它無法宣之於口的本事。
十四五歲的時候我也喜歡過別的女孩，我如法炮制，沒有人能看得出我對她的特別。隻是在初三一次模擬考前，女孩和一個男生交往了。知道這個消息的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窩裡，借著微弱的電筒看完了一整本《草樣年華》，在凌晨五點為邱飛最後失去周舟哭得肝腸寸斷。
我在上高中前都沒能放下那個女生，但她不影響我在後來的模擬考裡照樣考第一。
我能克制自己的喜歡，也能克制自己不被喜歡牽著鼻子走。
所以我想喜歡沐清菡也會是一樣的結果，隻要過了這兩年，她也隻會是一顆從我生命中劃過的美麗流星。
可是我低估了沐清菡。
她太會了。
4
能走進一個枯燥、無趣的理科生心裡的往往會是個明豔的姑娘。
偏偏沐清菡還是個會撒嬌的明豔姑娘。
她會轉過身來嘟著嘴，可憐巴巴地問我：「淼淼，這道題能我講講嗎，好難哦」。
我不是個有耐心的老師，她在我看來也不是特別聰明的學生。
我重復講了兩遍，逐漸開始不耐煩，可一抬眼看見她鼓著臉、皺著眉，一副苦惱極了的可愛模樣時我的心突然就軟了。於是我又不厭其煩地給她講了第三遍、第四遍。
然後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睜著晶亮的大眼睛看著我一臉崇拜地說：「原來是這樣！淼淼你也太聰明了吧！」。
她的語氣那麼真誠，說得我耳尖都開始滾燙。
她會在跑完八百米後遞給我一瓶水，然後軟綿綿地靠在我身上，有氣無力地喊道：「是誰發明的體考，殺了我算了！！！！」。
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花香直往我鼻腔裡鑽，饒是我們坐在桂花樹下，她依然香得分明。
她側了側身子，身前的柔軟無意地壓在了我的手臂上。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又陡然急了起來。
她也會拉著我去麥當勞吃她最愛的買一送一的麥旋風。
天知道我有多討厭這種甜甜膩膩的東西。
她心滿意足地大快朵頤，嘴裡含著冰激凌口齒不清地說：「麥旋風也太好吃了吧！」
她高興地像個如獲至寶的孩子，嘴角還沾著白色的雪糕，恍若落在血紅心尖上的初雪。
我說是啊，然後也舀了一大勺往嘴裡送。
買一送一的那段時間我整整胖了三斤。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和她的性格愛好幾乎是南轅北轍，我甚至是個有點悶的人，她怎麼就願意和我待在一塊玩。
就像我搞不懂為什麼漫畫書裡的前幾頁是彩色的，但這不妨礙我最喜歡那幾頁。
我有時候也會僥幸地想她會不會對我也有喜歡，不是朋友那種。
即使我清醒地知道她沒有。
5
沐清菡愛睡懶覺，到什麼程度呢？就是為了多睡幾分鍾從來都不吃早餐的那種。
高二下學期的某天早上，沐清菡突然盯著我手裡的酸菜豬肉包問：「淼淼，你平常都在哪買的早餐啊？」
我說你又不吃，問這個幹嗎。
她的眼裡莫名閃過一絲羞意，但轉瞬即逝。她笑嘻嘻地說：「想知道哪家比較好吃嘛。要是我哪天心血來潮了早起也能買來嘗嘗」。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第二天早上，我一進教室就眼尖地發現發現陸向陽人還沒來，桌上就放了一個和我手中一樣的袋子。
我回到座位上一看，一向遲來的沐清菡居然比我更早到，隻不過現在正趴在桌子上補眠。
我瞬間明白了她為什麼突然問我哪個早餐店好吃。
少女的心思在冬天的土地裡種下，為的是向陽生長。
陸向陽是一中的風雲人物，也是高二一班的第六十名。
但他在年段卻是二百六十名打後。
他能出現在一班有兩個原因，一是他是籃球特長生，二是他爸爸是教育局局長，這是主要原因。
陸向陽和沐清菡一樣長得極好，就像灌籃高手裡的流川楓那樣，五官立體，高大白淨，連性格也一樣——沉默寡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憂鬱的美少年對青春期的少女大抵是有致命的吸引。
即使漂亮如沐清菡也逃不過。
後來連續幾天陸向陽的桌上都有相同的袋子，沐清菡眼裡的困意也日復如是。
有次我早了些出門，在早餐店偶遇了正在排隊的沐清菡。
我站在她的右後方，看著她困得呵欠連連，縮在圍巾裡腦袋不自控地一下又一下地小雞啄米，心裡突然有些五味雜陳。
她接過阿姨手中的包子回頭時看到了我，她笑著和我打了招呼，我走上前淡淡地問了她一句：「你怎麼也吃起了早餐？」
「吃早餐對身體好啊」，她閃躲的眼神即使隔著早餐店的熱氣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黑眼圈比沒吃早餐的時候重的多」，我無情戳穿。
「啊？真的啊？」，她緊張地掏出手機對著倒影照了又照。
「早餐是給陸向陽買的吧？」，我冷不丁地問她。
「啊？」，她抬頭有些懵地看我，在意識到我的問題是什麼後，她的臉剎那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翻了個白眼：「太明顯了，問完我的第二天他桌子上就有了這家店的早餐」。
少女的暗戀被輕易看破，她窘迫地掩著通紅的臉，露出兩隻月牙眼：「啊——好害羞啊！！！」。
臨進學校門口前她突然伸手拉停我。
我斜眼看她，用眼神問她怎麼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淼淼，這件事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好不好？」。
她懇求的眼神映照著朝陽的光。
我心情復雜地點了點頭。
我在心底承諾自己會替你保守秘密的，也會替自己保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