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被人欺負了，真正的還手不是以暴制暴，這樣隨時可能把自己折進去。」
警察看著我們又嘆了口氣。
我和陸亦陽表示後續會按時到警局報道，虛心接受正確教育。
我們一起走出警局，陸亦陽問我：「為什麼你要認罪？明明都是我做的。」
「你幫我出頭，我認下這個罪名，也很合理。」
「你知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陸亦陽顯然氣到極致，抓住我的肩膀，直晃得我頭暈。
「陸亦陽，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想過後果嗎？」我定定地抬眼看著他。
18
這八份意料之外的調解書，讓我們免於被起訴。
後果是我和陸亦陽一人一份學校的嚴重警告通知書。
比這八份調解書更讓我意外的是，自從我們一起走出警局那天之後，陸亦陽每天都會來學校找我。
「自從你來家裡後，我又是被當成精神病，又是學校的嚴重警告。」
「怎麼？和你前八年的人生不同吧？那是我被你偷走的人生。」
陸亦陽曾經是天上的太陽，而我是地上的泥。
如今他卻被我一起拖到了泥裡。
不知為什麼，如今的我每天見到陸亦陽，雖然嘴上不饒人，心裡卻沒有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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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覺得是我偷走你的人生？」陸亦陽眼睛布滿血絲，看著我。
「那天從警局出來你問我為什麼這麼做。沈逸，你還記得那疊寫滿你名字的紙嗎？」
盡管我極力控制，但是我的眼眶還是逐漸湿潤起來。
我開始避著陸亦陽，我害怕和他徹底把話說明白。
19
「放假跟我回家，沈叔叔要見你。」
「那個不是我家。」盡管嘴上不願意，但我還是跟在陸亦陽身後上了計程車。
不然我也根本不知道我還能去哪裡。
陸亦陽帶著我坐車回到沈家，結果剛進門我就被沈文斌扇了個耳光。
「你以後不是我兒子，我們斷絕父子關系。」
「以前就不是，我說了我的戶口本上隻有我和媽。」
「以後我不會再負擔你的生活費。」
「不隻生活費，我退學好了，你連每年幾十萬的學費都不用出。撿大便宜了啊，沈文斌！」
沈文斌抬起手又要打我，陸亦陽按住了他的手。
然後沈文斌和陸雯婷一起把我之前留下的行李，都打包扔了出來。
「滾！你來了以後家無寧日，害了亦陽。」陸雯婷這個小三朝著我怒吼。
我拎起我本就沒多少的行李，直接走出了沈家大門。
「你要去哪兒？」陸亦陽追到門口，拉住我問。
「關你屁事。」
我發現，隻要我一回到沈家，我對著陸亦陽，就無法好好說話。
大概是因為在這個家裡，有他就沒我。
我甩開他的手，徑直略過他走了出去。
我重重地關上門之前，我聽到陸亦陽和屋裡的兩個人，吵了起來。
20
我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走，陸亦陽在我身後又追了出來。
「這張銀行卡裡有些錢，密碼是你的手機號碼後 6 位。你先找個酒店住。」
我身上隻有兩千塊錢，還是從警局出來的時候，警察交還給我的私人物品。
之前沈文斌每月給我的幾萬塊生活費，我都是月月花光，花天酒地。
我啼笑皆非地接過銀行卡，拿在手裡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沈家偷摸搞了不少錢啊？」
「那都是我自己存的錢。我給人寫小程序賺的，沒多少。」
「那你給我幹什麼？」
陸亦陽不語，隻留下一句「我會想辦法」便轉身回去了。
21
但我並沒有如他所說，找一家酒店住。我不可能，也不打算用他的這張卡。
舅舅舅媽家我也不打算去，他們當初把我寄放回去，就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並不想再去討人嫌。
我找了一家奶茶店願意讓高中文憑的我打工，我在店旁邊的筒子樓租了一間群租房。
40 平的房間裡，住著七八個人，都是來大城市討生活的，幹快遞、送外賣。
就這樣過了一周，我在奶茶店上班的時候，陸亦陽突然找過來。「兩杯楊枝甘露。」
我把奶茶做好放到臺子上，並不抬眼看他。
「這怎麼回事？封口沒有封好，灑了我一身。」陸亦陽舉著手中的奶茶。
「不好意思，這位客人，這個小伙子是我們店裡新來的，可能手腳比較粗。我們馬上重新做兩杯。」
我的搭檔忙不迭地和他道歉。我懶得講話，重新又做了兩杯，在陸亦陽眼前用力晃動了兩下，示意這兩杯的封口沒問題。
「隻賠兩杯奶茶就夠了嗎？我要求道歉和賠償衣服。」
我的搭檔使勁對我使眼色。
我向陸亦陽 180 度鞠躬，「這位客人，我向您道歉。但是對於您賠償衣服的無理要求，我們無法滿足。」
「你行李裡不是帶走很多名牌衣服嗎？」
此時我的搭檔已經看出，陸亦陽並不是所謂難纏的客人，就是衝著我來的。
「沈逸，這人你認識吧？你要不出去和他私下處理，他這樣站在店門口沒辦法做生意了。」
我打開櫃臺的門走出去，對著陸亦陽說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小店員，賠我一件幹淨的衣服，不然讓你連奶茶都賣不了。」
22
我和搭檔說了一聲，就把陸亦陽帶去了旁邊的筒子樓。
我的房間狹小得隻能容得下一張床一個小桌，兩個男生走進去根本無法轉身。
床尾上擱著一口矮櫃，我睡覺的時候沒辦法伸直腳。矮櫃上格格不入地疊放著好幾件奢牌 T 恤和襯衫。
「拿去。」我把所有奢牌衣服都丟給了他，這些衣服都是我上大學以後，跟著那伙小團體一起買的。
在此之前，我從八歲以來一直穿的就是十塊錢，洗得發白起球的舊 T 恤。
「賠我這麼多件？」
「小店員穿不上這些。」
「為什麼不聽我的，不找家酒店先住下？你打算這樣打一輩子零工？」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算老幾？你這張卡我沒有動過，你拿走。」
陸亦陽突然一把拽住我拿著銀行卡的手，床與牆之間實在狹窄，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床上，他撐在床上看著我。
「拜你所賜，學校裡不少人都當我精神病，避之不及。我已經搬出寢室，在學校附近買了棟復式公寓。我可以讓你住過來，我會想辦法讓你繼續念大學。」
「哦？有這種好事？」
「但你得交保護費給我，和你高中給那群混混交保護費一樣。」
陸亦陽的眼裡閃著奇異的光，眼神灼灼地看著我。
我突然大笑起來，「給你交保護費？
「怎麼？做鄭欣怡的小奶狗做膩了？還是打算花著富婆的錢，再來包養我啊？」
「你可以考慮考慮，如果你不想繼續在這裡賣奶茶的話。」
「不用考慮，我答應你。」
這八個字一出口，我感覺到陸亦陽抓著我的手更用力了。
他像我之前被灌醉之後躺在酒店床上對他所做的那樣，嘬了一下我的嘴角，輕輕笑了一下。
23
我住進陸亦陽公寓的當晚，他就走進房間，問我收了保護費。
他把臉埋在我的肩頭，不知餍足地嗅著我頸間的氣息。
「之前暑假那場大戲的後半段，補給你了。」我喘息著說。
陸亦陽卻突然抬起頭看著我，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被帶到精神病院後，夜夜都夢到這場戲的後半段。我出院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我正常了。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病入膏肓了。」
「喲？你這麼惦記我吶？」
「沈逸，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和你恨我一樣，去恨你。但我確實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居然一直思念一個處心積慮害我的人。」
我推開他的肩膀，放肆地大笑起來，「陸亦陽，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麼話呢？不是因為你幹的事，我會進警局？」
「我抓住了舉牌子的幾個人，得知他們倆就是高中找你的兩個混混。我通過他們找到了高中霸凌你的四男兩女。」
「其實我隻是想嚇唬他們，也想讓你向我求饒。我沒想到你會報警，更沒想過你會直接和警察承認。」
「那八個人的調解書和你有關系？」
我從警察那裡知道調解書這回事的時候，就覺得奇怪。當時我甚至異想天開地想過，是不是沈文斌動用了他的關系。
「鄭欣怡用鄭家的關系幫我擺平的。」
「哈哈哈，鄭欣怡救了我們？然後你再背著她，和我這樣那樣？」我指了指我們兩個，再一次放肆地大聲笑起來。
陸亦陽像是忍無可忍般用唇堵住了我的嘴。
24
我和陸亦陽住一起兩個月之後，某天我出門倒垃圾回來，在門口撞見了鄭欣怡。
今天隻有她一個人，她身邊的腿毛一個都不在。
「你居然真的住在陸亦陽這裡。」鄭欣怡咬著牙說道。
「怎麼？很意外嗎？還是他求我和他住在一起的。」
「沈逸，我問過陸亦陽，說和你隻是玩玩而已，但是玩過火了。我在生日會上就看出，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樣。我勸你不要繼續纏著他。他是我男朋友。」
「我纏著他？哈哈哈。你要不問問他，他是怎麼纏著我的？」
「你！像你這種人，活該和泥一樣爛在地裡！我查過你，你爸早不要你了。要不是你媽死了，你爸怎麼可能出錢供你上大學？」
「你爸現在又不要你了，你轉成纏著陸亦陽了是吧？」
「啪！」我使勁地扇了鄭欣怡一個巴掌。她的臉上瞬間就有了一個紅掌印。
「你敢打我！」鄭欣怡撕扯著我的衣服，和我扭打起來。
我抓住她的手臂，明明沒用什麼力氣，輕輕一擋，她整個人就裝模作樣滾下樓梯。
25
正在這時陸亦陽剛好從學校回來，看到樓梯下面的鄭欣怡和樓上的我。
「亦陽哥哥，我今天過來找你，他打我，還把我推下樓。」鄭欣怡的額角流血，臉上紅紅的掌印還未消退。
「你自己過來犯賤，我沒有推你。」我站在樓上面無表情地說。
「和欣怡道歉。」陸亦陽蹲下來，把鄭欣怡整個人抱起來，冷冷地說道。
「你做夢。」我看著冷若冰霜的陸亦陽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