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兄微愣，繼而左右張望，快速道。
“莫思，慎言。”
莫思翻了個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莫思對謝夫人有些意見，可其他人卻隱隱興奮。
謝琳琅曾是京師第一美人和京師第一才女，她的追隨者和崇拜者亦不在少數。
莫思看在眼裡，哼了一聲，繼續道。
“不過我對謝夫人不感興趣，除了燕驚雙，今日我隻對一人感興趣。”
莫思目光微垂，看向山間樓閣二樓，負手而立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目清朗，想來年輕時，也是不可多見的美男子，他唇上留著美須，現下也有著歲月沉澱的美。
不過中年男子眉目輕皺，垂下來的眉眼似閃過幾分煩躁。
他身旁站著一位和藹的老者，此時兩人像是輕聲交談著什麼。
中年男子同老者道。
“山長，我不想舉辦美人圖。”
老者：“可這是歸墟學宮的傳統。”
中年男子繼續：“但…我眼下根本畫不出。”
老者：“興許你今日想法有所改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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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眉心皺得更為厲害：“如何改變？我心裡已然有了美人圖的入畫人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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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50
山間薄涼, 朝霧環著青黛，像是騰雲的青龍。
美人圖的甄選場地，是歸墟學宮的一處廣場, 廣場邊上圍著石壁，壁上有一圈纏著紫藤的白石欄杆。
方才那幾位師兄師姐, 還有圍觀這屆美人圖甄選的學子們, 熙熙攘攘地倚在廣場四周的紫藤白石欄杆後面，垂眸觀看著。
而廣場正前方豎著三層高的樓閣, 飛檐反宇，仙霧雲窗, 屋頂的小青瓦，像是含著素雅的天青。
在二層樓閣的露臺上，負手而立的兩位男子均是受到了圍觀者強烈的視線。
那位白發蒼蒼，笑容和藹的老者，乃是歸墟學宮現任山長。
而那位面容清朗的美須中年男子, 則是歸墟學宮這一屆的主畫者。
顯然, 這位美須中年男子受到了更多的視線青睞。
人群中有那擅畫之人, 眉眼更是掩藏不住的激動，同同伴道。
“我道為何山長一定要等這位畫師, 即使遲到，也要等。”
“未曾想，山長竟是找到了荊成望，那可是荊成望啊，這幾年在大梁境內聲名鵲起的大國手，聽說他的山水畫頗具變化, 當朝畫聖曾驚嘆稱之為‘荊氏風光’, 但更引人拍案叫絕的是他的人像畫。荊成望對美追求極致, 他自打學畫以來，人像畫畫過不超過一隻手，便是因為極少有人能入荊成望的眼，引他動手作畫，但過往他所作之人像，皆是一等一的美人，且後續也沒有畫師能超越他所畫的美人圖。”
同伴不擅畫，他雖聽過荊成望的大名，但並沒有那麼了解，他好奇問了一句。
“荊成望先前都畫過誰？”
“於世人所知的幾幅，分別是當朝太後，鎮國公夫人，西洲公主。”
同伴一愣：“你說最後一位我倒是能理解，西洲公主正值雙十年華，且美名遠播，可這前兩位……”
同伴左右看了一眼，確定無人注意到他，才壓低了聲音。
“這兩位雖也是美人，但畢竟年華易逝，單論容貌，還是年少的小姑娘更為秀美吧。”
這位擅畫的學子看了同伴一眼：“庸俗，畫界之美，不分年齡，再者荊成望畫人像畫都是有命題的，然後再追求此命題的極致之美，譬如，命題是‘莊重之美’，他便選擇了當朝太後，命題是‘京師富貴花’，他便選擇了鎮國公夫人，命題是‘異域風情’，他便選擇了西洲公主。”
同伴恍然：“也就是說他每一次所選的入畫人選，皆是最為符合這個命題的人。”
擅畫學子點點頭，眸光閃過期待：“能見到荊成望當場作畫，我此生亦無憾了。”
同伴又道：“那若是真被荊成望選中，此人可不止在歸墟學宮聲名大噪吧，想來在整個杭州府或是整個江南都會留下了不得的名聲。”
擅畫學子點頭：“這是自然，以荊成望的名望和對美的挑剔，他所看中的美人，想不出名都難。”
這兩人的對話，周遭也有不少人聽到，一時眾人心裡充滿了羨慕，隻道這屆學子真是好福氣，能迎來荊成望這股東風。
先前在邊上站著的那幾個師兄師姐也明顯聽了去，其中那位黃衣女子，也就是他們那屆的美人圖最終入畫人選，盛詩琪，她臉上的笑微僵，扶住紫藤白石欄杆的手收緊。
一旁的莫思看見，毫不留情地拆著盛詩琪的臺。
“盛詩琪，你要不爽呢，幹脆去同你爹求個情，讓他給你加塞，去參加這屆的美人圖甄選。”
盛詩琪的爹正好是他們這屆的文科先生。
盛詩琪長睫微顫，片刻後，她瞪了莫思一眼：“莫思你又胡說，我早已入過美人圖，再去一次，成何體統。”
言談間，倒也好似無形拉高了自己的地位。
眼下，她可是已經入過畫的女子，而那個明初雪，最終還不一定能被荊成望看上，如果隻是靠著投票拿下了美人圖的入畫名額，明初雪的名聲也就隻能止步在歸墟學宮。
盛詩琪對自己的容顏有自信，面目多了幾分優越感。
莫思懶得看盛詩琪惺惺作態，她手肘壓在紫藤白石欄杆上，撐著臉，看向眉心一直皺著的荊成望，道。
“奇怪，這還沒開始甄選呢，荊成望怎麼就是一臉失望的表情呢？”
彼時，荊成望還在同山長商討。
“山長，我知這是歸墟學宮的傳統，可是這次的命題是美人圖，若是我在來歸墟學宮之前，沒見著美人也便罷了，但…我見著了。”
荊成望眼含愁緒，也是因為尋這一方美人，才耽誤了來歸墟學宮赴教。
山長寬慰地拍了拍荊成望的肩。
“也許你今日，能在歸墟學宮找到比你先前看到的那位美人，更為好看的女子呢？”
荊成望想都沒想搖了搖頭：“絕無此種可能。”
荊成望甚至朝山長拱了拱手道：“山長，不若你還是辭退我吧，我還想去找找那位美人，我荊成望這一生若是畫不到她，我心中著實有憾。”
山長悠然嘆氣，和煦的眉眼好似染上了幾分傷感：“你若真想走，老夫留的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罷了罷了，你想走便走吧。”
“雖然老夫平白多替你頂了月餘的壓力，雖然你要是一走，這另選畫師又要挑上好幾個月，這些學子們的父親母親好些都是達官權貴，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女，連個畫畫課都上不了，定然覺得不受待見，到時候又要給老夫施加不少壓力……算了算了，不提這些了，你想走便走吧，我一會讓另外的畫師來接替你，诶。”
“山長……”看著本是常年帶笑的山長，忽然面容皺巴巴，像個可憐的小老頭。
荊成望於心不忍，手攢了攢，過了會，他來回走了幾步，嘆了口氣道。
“山長，我留下呆到你找到下一個畫師為止。”
“那這回的美人圖……”
荊成望繼續嘆氣：“我畫。”
山長再次露出和煦如春風的笑容。
不遠處，看著妥協的荊成望，常年跟隨山長的老僕微微搖頭。
又是一個被山長耍得團團轉的可憐人。
……
美人圖甄選，並沒有定在很早的時候，選擇了一個恰好的時辰，讓這些姑娘們也有時間好好打扮。
所以，等到這群參選美人圖甄選的女子如常之時，她們雖人人手持著一柄團扇，遮住了面容，衣服發飾倒是各有不同，有好幾位女子，明顯是世家貴女，瞧著那一身錦緞，便是價值不菲。
更別說，有那識貨的，直接看出某位貴女頭頂上的一顆瑪瑙，就能抵杭州府的一套院子。
為了能被荊成望瞧上，大家在這次美人圖甄選上，也算是下足了功夫。
不過，這其中又有兩人不同於旁人，十分默契地同時都選擇了歸墟學宮的學子服，也就是水藍色直裾。
隻不過，前者頭上別著清雅的白玉簪，極其襯著這身衣裳，後者隻是帶了一根普通的木簪，使得本就尋常普通的學子服，好似更黯淡了些。
前者身形嬌小，耳廓圓潤，雖沒露臉，憑借通身氣質，也能辨別出是明初雪。
明初雪輕輕捏著手裡的團扇，唇角微揚，先前寧碧見她隻選文科學子的普通學子服時，她雖訝異，但也未能說出要借她衣服穿這樣的話，畢竟寧碧自己也要參加甄選，雖然自知不太能贏過明初雪，可也不想明初雪大放光彩，搶了她的風頭。
而且說不準，荊成望慧眼獨具，更喜歡她這樣的呢。
明初雪還算了解寧碧，自是知道她的想法，當時她也就笑笑沒說話，讓寧碧以為她乖順，不爭不搶。
實則，明初雪在這件事上，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她出身寒門，上回在杭州春景宴時，便被一些貴女私下議論，說她身著華服也穿不出氣度，明初雪當時氣悶於胸，但也是真正聽了進去。
世家貴女們的氣度是多年滋養，她臨時抱佛腳，追不上不說，還會顯露自己的短板，於這次甄選無益。
與其如此，她不如放大自己的優勢，明初雪雖無貴女氣度，但才情卓絕，穿上這一身水藍色直裾，更能襯文人氣息，再加上今日的妝容和首飾都是謝夫人親自擇選了京師有名的妝娘為她打扮的。
早先她見過銅鏡裡的自己，明初雪自是知道自己這張臉的不俗，隻是未曾想經過妝娘的巧手一畫。
原本十分的容顏，眼下竟呈現了十二分的美。
於此，明初雪對奪下這次美人圖最終的入畫名額有了十足的把握。
而至於…另一個同她一樣穿著的女子。
明初雪起初知道之時是震驚的，她有心上前提醒，畢竟相形見绌，旁人隻會更加笑話燕驚雙。
但她剛邁出步子便停了下來。
明初雪腦海中驀然想起先前燕驚雙在殷府別院冷臉斥責她的模樣。
而且…也因為燕驚雙的插手，謝琳琅打消了要收她為義女的想法。
想到這些，明初雪唇微抿，在原地停留了一會，最終什麼都沒說。
此時，妥協的荊成望隨著山長下了樓。
在美人圖甄選的廣場前，安置著好幾把太師椅。
居中自然是留給荊成望的，左邊是山長的位置，右邊則是…謝琳琅。
此時，謝琳琅正衝著荊成望莞爾一笑。
荊成望神色卻是淡淡，謝琳琅的笑容略微淡了些許。
早些時候，荊成望同謝琳琅在京師是有些嫌隙的，起因便是荊成望那幅“京師富貴花”的人物圖，當時，在京師中呼聲最高的便是謝琳琅，其次才是鎮國公夫人，也就是顏鶴卿的母親，顏夫人。
雖顏夫人深居簡出，但謝琳琅也是遠遠瞧見過的，論其容顏，顏夫人自是無法同謝琳琅比，謝琳琅想不通，荊成望是眼拙了嗎？
不選她，反而去選顏夫人？
因著這件事，謝琳琅在背地裡被不少人笑話了一陣，這一份氣，謝琳琅自然也算在了荊成望頭上。
這一回，她也是用心打扮了自己，謝琳琅雖然年紀上了去，但就容貌而言，除卻還未露臉的美人們，確實是獨一份的絕美之容。
在場好些學子，打從謝琳琅一出現，目光便再也沒有移開過。
可荊成望卻還是一臉平靜，並沒有在他的眸光中看到任何驚豔之色。
謝琳琅後槽牙微微收緊，但她很快又是想到什麼，展露了些許笑容。
無妨，她今日可是有精心打扮明初雪，荊成望若是最後擇選了明初雪，也算是為她找回了場子。
就是……
謝琳琅眉心微蹙，看向站在最邊緣位置，同明初雪穿著一致的燕驚雙。
心間微微浮起幾分不爽，燕驚雙不僅不為她所用，半分情面都不給她，眼下更是找著機會給她來添堵。
自己丟臉便也罷了，連帶著她今日也要丟臉。
謝琳琅眸光微轉，似在思考著什麼。
美人圖甄選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便是一個個美人上前揭扇，將容顏展於人前，若是能入荊成望的眼，便會留為備選，以此來抉擇最終名額。
而謝琳琅的作用，亦是評選，山長似乎是知道荊成望挑剔的性子，所以，邀謝琳琅來，也好多給這些女子一些機會，但最終拍板的還是荊成望，隻是說謝琳琅能讓在場這些女學子面上好看些。
果然，沒出山長所料。
眼下美人圖甄選已然過了大半，荊成望竟然一次都沒點過頭，若不是謝琳琅中間擇選了幾位，這群女學子的臉上可掛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