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在上

第4章

字數:3716

發佈時間:2024-10-26 21:49:28

我悄無聲息趴在書房上,掀了一塊瓦當。


屋子裡頭,四皇子來來回回踱步,幾次之後,停在裴景承面前。


「今日早朝,你為何答應撥付軍資?難道你看不出,那是霍霓珞要為嶽葶鳶擴充軍備,積攢實力嗎?」


裴景承端著茶杯,茶蓋慢慢拂開葉片:「臣自然是看得出的。」


「看得出你還——你難道是因為霍霓珞……你為了她,要叛本王?」


不等裴景承說話,嶽池宴咬牙道:「叛主之臣,再無信任,你便是重新投靠了嶽葶鳶,她也不會重用你!你別忘了,當年皇太女是因主張削弱門閥世家而死,她是皇太女的親妹妹,恨透了你們……況且,你與本王還是表兄弟!」


嶽池宴的母妃出身江南裴氏,嶽池宴與裴景承沾親帶故。


裴景承抿了口茶,淡聲說:「殿下不必質疑,臣今日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殿下。」


嶽池宴懷疑地看著他。


裴景承不緊不慢,將自己的謀劃說了一遍。


簡而言之,那三十萬兩,一半送到江南——他的地界上。


他要給嶽池宴弄些兵權,卻師出無名,正好江南鬧匪患,借這個借口,堂而皇之養兵。


而給北境的十五萬兩,則是他收到消息,近些年,北境之外敵國漠北蠢蠢欲動,安定多年的北境恐有戰事。


「殿下,北境若真起了戰事,您覺得,受益的會是誰呢?」他問。


「領軍之人。」嶽池宴答。


「殿下聰明,戰事一起,輜重糧餉會源源不斷送至北境,陛下也會格外倚重霍霓珞,那對我們而言,絕不是好事。

Advertisement


「如今給她十五萬兩,讓她安頓北境,而我們在江南養兵……殿下,這一局交換不虧的。」


我眼看著嶽池宴被裴景承說服,點頭認同。


心中不由得瘋狂叫喊——


裴景承在說謊!


17


裴景承在說謊。


北境之外的漠北,早被我打服了,甚至連王庭都遷移後撤至千裡之外。


我要錢,隻是為了給嶽葶鳶攢底子。


但他卻說,他得到了消息,北境不穩。


這是在騙嶽池宴!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除非……


真如嶽池宴說的,他是為了……


我回府後被告知,嶽葶鳶等我許久。


「殿下。」我行了個禮。


「別殿了!」


嶽葶鳶拉住我,眼神賊兮兮:「裴景承是不是被你美色迷惑、色迷心竅、色令智昏、要美人不要江山?」


我木著臉看她:「你當年在學宮逃課時,被大姐姐打輕了。」


亂用成語,胡說八道。


提起皇太女,嶽葶鳶收了幾分嬉鬧,聳著肩膀:


「那群孩子裡,大皇姐天天揍我,卻整日抱你,有時還抱著你揍我。」


那是因為小時候嶽葶鳶最皮!


大胤學宮,收名門貴胄之後。


我、嶽葶鳶、裴景承,還有許多年紀相仿的孩童,都是同窗。


學宮中「策論」這門,由皇太女教授。


皇太女驚才絕艷,燦若金輝,是眾人眼中的朝陽。


因此,她被彈劾時,昔日那群她照拂長大,如今回歸家門的少年們,紛紛上表,為她鳴不平。


隻有兩人例外。


一個是不曾入學宮的嶽池宴。


另一個,便是如我一般受皇太女教導的裴景承。


他不上表,我隻覺得他貪生怕死,忘恩負義。


可他卻在接任家主後,一封奏本,奪了皇太女的命。


「霓珞。」


嶽葶鳶望向我,一股愛鬧的神態散去,目色平靜。


「大皇姐的死,裴景承是其中關鍵,此為一。


「裴景承是士族門閥之首,他若在,門閥難除,此為二。


「世人皆知,裴景承是四皇子門下,他能背叛嶽池宴,也能背叛我,這人,我信不過,永遠信不過,此為三。


「將來,即便我不殺他,也不會重用他。更不會,把我視若親人的知己、大胤王朝的上將軍,配他為妻。」


我望向嶽葶鳶,良久後,輕聲回應。


「嗯。」


「我知道了。」


18


月黑風高夜。


偷雞摸狗時。


背靠相府外墻,我覺得自己仿佛中了邪。


裴景承所作所為皆是他願意的,又沒人逼他,我有什麼可心煩意亂的。


更沒必要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幹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話雖如此。


但來都來了……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翻墻時,忽然聽見墻內有人聲。


我立刻貓腰,緊貼墻面。


「來,把這個梯子架好——對,就架在這裡……再往外伸點……好!」


人走遠了,我攀上墻頭,瞧見結結實實一張梯子。


裴景承早知道我會來!


算無遺策又怎樣?偏不用你的梯子。


縱身飛躍,直奔內宅——我用輕功!


推窗而入時,本以為會瞧見守株待我的裴景承,沒想到直接落入一屋子水霧中。


紗帷低垂,水聲不止。


這人——在洗澡!


我下意識轉身,結巴了一聲:「我,我不知道……」


「關窗。」


淡然無波的嗓音自紗帷後響起:「我冷。」


我哦了一聲。


立刻關上窗。


關完後,懊惱地拍了手背一下,關什麼關,凍死他算了。


「咳。」


我清了一下嗓子,沒話找話:「你怎麼知道我今夜會來?」


「你白日裡偷聽我與四殿下交談,心中有諸多疑問,以你脾氣,最多能忍三個時辰,故而,今夜必至。」


我倏地轉身:「你知道我偷聽?」


裴景承不會武功,純純一文人,他不可能知道我在屋頂。


紗帷後燃著燈,暈黃朦朧。


裴景承靠在浴桶裡,肩線柔美。


我心中一跳,撇開了頭。


「蘭麝之香,我聞到了。」他說。


大意了。


裴景承與常人不同,他生來帶香,如蘭如麝。


我與他做了那麼久的夫妻,必是沾染上了,尋常人未必聞得到,但裴景承卻是這體香的來源,一聞便知。


「所以,」我沉下聲,「那些話故意說給我聽,你在騙我。」


「十五萬兩軍餉十日內撥付完畢,一應流程我親自督促,你可以去戶部監工,也可以親自押運北境。」


言下之意,這筆銀錢給定了。


那便不是在騙我。


「為什麼?」我不解地看向紗帷後的男人。


他在幫我,他為什麼要幫我?


裴景承伸出手臂,五指攏著長發,繞過頸側,沉入水中。


沒了頭發遮掩,玉似的脊背一覽無餘。


他慢慢側頭,長眸輕瞥向我。


「或許是因為,我不想活了吧。」


這麼說著,他低笑一聲,呢喃道:「也或許是因為,想讓這局勢再亂一些……三十萬兩軍餉,能徵召多少兵士?三萬?五萬……嶽葶鳶多了多少兵,嶽池宴就多了多少……有朝一日,爭鬥起來,那便是十萬人的生死……啊,或許,不止十萬,兵戈禍起,便是山河崩潰、乾坤倒懸、國禍民亡、流血千裡……」


「裴景承!」我怒喝了一聲,「你瘋了?」


「不是我瘋了,是你背棄誓言。」裴景承語氣幽冷。


我驀地失語。


裴景承站起身,拿了件寢衣披好。


紗帷拂開,他一身水汽走了出來。


輕薄的紗衣打濕後,緊貼在他身上,近乎通透,玉骨冰肌。


我被裴景承適才的話震住了,隻被動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緩步向我走來,走一步,說一句。


「你這一生隻認定我一人。


「倘若來日反悔負我。


「山河崩潰、乾坤倒懸、國禍民亡、流血千裡……」


他赤足踩在地磚上,每走一步,腳面便弓起筆直的骨脈經絡。


地磚漆黑,肌膚冷白。


極致的黑與白之間,偏又響起他咄咄逼人的話語。


他步步逼近,我步步後退。


脊背撞在柱子上,退無可退,他單手壓在我耳畔,低頭看我。


目色晦暗如淵。


「誓言,是你親口說的,我信了,將人給了你,卻被你棄了。


「你辜負我,我報復你。


「有何不可?」


我眼瞳狂震,唇瓣顫抖。


他盯著我看了良久,忽然笑了:「別怕,那誓言……與你無關啊。」


我一怔。


他撤後兩步,攏好濕透的紗衣,懶聲道:


「我妻子是這世間最信任我的人,她隻會待我好,將我視作她心尖摯愛,不會辜負我,更不會拋棄我,隻可惜——她死了。」


他說完,朝我微微一笑:「霍將軍夜闖相府,想來不願意聽本相與亡妻的舊事,那些事,本相也不該與霍將軍說。」


「亡妻」:「……」你已經說得夠多了。


「本相乏了,且夜已深,男女有別,霍將軍請回吧。」他淡然轉身。


「可你還沒回答我的……」


「你又不是本相的亡妻,本相沒有義務回答你任何問題。」


裴景承冷聲道:「你若再不走,本相要喊人了。」


我才遲疑了一下下,裴景承竟真的喊人。


委婉說辭:被迫撤退。


實際畫面:落荒而逃。


那一晚,裴景承翻臉不認人,我被他家護衛追了八條街。


好不容易甩開了,回到將軍府,筋疲力盡躺在床上。


死活睡不著!


跟烙餅似的,左翻右翻,滾來滾去。


腦子裡反反復復都是裴景承。


清冷、疏離,是我熟悉的他。


但今夜,我竟覺得他有些稠艷、邪佞。


「不會真要禍亂江山吧。」


我自言自語,又立刻搖頭:「不會不會,他那麼有野心的人,怎麼可能為了一段露水夫妻,就不管不顧,折騰到天翻地覆?」


滔天權勢不要了,潑天富貴舍棄了,就要發瘋,就要作亂,就要全天下為他的情愛陪葬。


那得是個什麼病態戀愛腦,才能幹出這種事?


排除不可能的,剩下那個,無論多難以置信,都是唯一的真相了。


裴景承這麼做,大約——是為了我。


那些發瘋的說辭,是在控訴,也是在譏諷。


露水夫妻,露水夫妻,說到底,還是做過夫妻的……


我吃過他煮的粥,穿過他縫的衣,與他舉案齊眉,和他同床共枕。


誒!


幽幽地輕嘆之後,我喃喃悄聲:「要是沒失憶就好了……」


深夜靜謐。


很久很久後。


「要是皇太女沒死就好了。」我輕聲說。


19


裴景承沒作妖。


十日後,軍資清點完畢,送至北境。


我原想著一同押運,卻被嶽葶鳶留在帝都城。


老皇帝身體越發不好,前幾日夜裡吐了血。


雖說挺過去了,但龍體孱弱,此時我離不得嶽葶鳶身邊。


朝堂上的氛圍緊繃,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然而。


山雨沒來,風也沒來。


瘋子先來了。


「裴卿,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老皇帝渾濁的眼此刻也清醒幾分。


不隻皇帝蒙了,殿內沒一個還能保持平靜——包括我。


「臣說,臣要辭官,為亡妻守孝。」裴景承朗聲開口,目色鎮定。


滿朝嘩然。


嶽葶鳶、嶽葶鳶,四隻眼睛一齊看向我。


我不客氣地給他們瞪回去。


看我幹嗎?


不關我的事!


亡妻,亡妻,不就是亡妻嘛——


後槽牙磨得嘎吱吱響,我早該想到的,裴景承沒作妖,攢著呢,一股腦搞個大的!


「亡妻……」


老皇帝揉了揉太陽穴:「朕若沒記錯,你尚未娶妻,哪裡來的亡妻?」


「三個月前,臣不慎墜崖,被一女子所救,臣鐘情於那女子,故而倉促成婚。」


官服被扯了兩下,嶽葶鳶湊過來,小聲問:「怎麼你還救了他?」


我扯回官服,沒理會她。


「那女子呢?」老皇帝問。


「死了。」他淡聲答。


「三個月,就死了?」老皇帝迷糊。

暢銷精選

她是晚秋
她是晚秋 "主動放棄攻略任務後,系統清除了我有關裴競的一切記憶。 起初,我搬離別墅,他以為我隻是在鬧脾氣,並不在意。 直到一個月後,他陪著繼妹去醫院產檢,碰到了失蹤已久的我。"
逃婚明信片
逃婚明信片 "十月初五,訂婚這天。 我爸紅光滿面,拉著訂婚對象四處敬酒。 “當然是我女兒高攀了,她都30了,不嫁人怎麼行?”"
漁周唱晚
漁周唱晚 我和周宵是娛樂圈最恩愛的夫妻之一。粉絲不知道,我們當年「沒拉
幼君
幼君 我先生陸時清去世那日。 鋪天蓋地都是這位傳奇外交官的深情遺書。 【璇儀,終得同葬,千載共眠。】 可惜,我不是璇儀。 我是陸時清視為一生汙點的發妻。 不得出現在廳房見客,有人時隻能自稱表妹。 操勞半生後,我重回十八歲, 決絕地退掉陪他赴法國任職的機票。 這一世,頑固不化的許幼君,再不痴纏了。 她也有拼盡全力想要守護的東西。
 錦棠
錦棠 "前生,直到陸承允死後我才知道,我冤枉了他。 奈何那個叫做宋悠然的女子,誕下了他的孩子,吃著他「渣男」的流量飯。 仗著孩子那麼一點血緣關系,她入住了陸家。 而後的十年時光,她殘忍地逼死陸家父母,利用孩子繼承陸家的產業。 一步登天。 很多年之後,她端著一臉的假笑,告訴我。 「蘇錦棠,陸承允從來都沒有出軌,我隻不過是在酒店撿了一個你們用過的小雨傘而已。」 她端著勝利者的笑容,無情地嘲諷我。 再次睜開眼睛,我回到了我與陸承允結婚的那一天。"
車禍時,他將我拋下
車禍時,他將我拋下 "我陪沈知州去找白月光的路上,發生了車禍。 他心急如焚,把受傷的我留在了事故現場。 車子發生爆炸,我被好心人送進醫院。 閨蜜望著我心疼不已,哭紅了眼求我別再喜歡沈知州: 「江玥,求你別再喜歡他了,他不值得。」 我替她拭去了淚水,輕聲道:「好。」 又頓了頓:「可沈知州是誰?乙遊新出的角色卡嗎?」 關於沈知州的一切。 我都不記得了。"
抹殺攻略對象
抹殺攻略對象 "梓豪在幼兒園昏倒了。 我趕到醫院。 卻聽見丈夫和兒子在密謀。"
我,齊天大聖,靠彈幕逆天改命
我,齊天大聖,靠彈幕逆天改命 "打白骨精時,師傅又在一旁念緊箍咒阻止我。 這次我並沒有像往常般頭痛欲裂,隻是眼前忽然出現了一串串金光閃閃的文字。 【氣死我了!這個唐僧眼瞎嗎?白骨精這麼明顯都認不出!不幫猴哥幫妖怪!】 【九九八十一難,這才走到第二十難,可憐我猴哥之後還有很多苦要吃!】 【反正在這個破團隊裡待著也憋屈,我要是有猴哥這一身本領,直接單幹!】 【爸了個根的,這劇情氣得我想衝進屏幕給唐僧套麻袋!】"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